“好歹用手工擀压的新鲜面条啊!”
    “再不济给小爷飘几片青菜叶子呢。”
    “都说京都发达,是龙兴之地,这条件环境也太恶劣了吧,吃的垃圾,住的垃圾,出去玩,连个青楼都没有。”
    一素紫色衣衫的小王爷无聊地把玩手中的折扇,他的小厮怜惜地端着手中的面碗,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筷子面条。
    “王爷,多少吃一口吧。”
    “饿坏了身子不美。”
    小王爷嫌弃地挥手,将牛肉面汤打翻,“滚。”
    他精明的眼睛四处打量,最后落在隔壁桌上——哪里坐着四位年轻漂亮的女孩。
    具是素衣素袍的装扮,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信王爷合拢折扇支在美人的桌上,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势,抛出自以为妩媚的媚眼,“不知各位是哪家妹妹?”
    四个美人没搭理他。
    为首的姑娘更是冷漠,直接将袖剑拍在桌子上,“滚!”
    信王爷来了兴趣,“妹妹好生无礼,哥哥亲近你呢,别不识抬举。”
    信王爷平日里强抢民女成了习惯,欺压调戏自家的妹妹也没人管教,好容易来了京都,遇见几个合眼缘的漂亮美人。
    他纨绔的性子就压制不住了。
    也不顾及同姓不婚的祖训,也不怕对方是了不得的公主郡主,性趣上头就无法无天起来。
    他样貌生的俊俏,脸又圆又白,眼睛水灵而大,眼下的鸦青与眼袋极浓,一看就是纵情声色的主。
    他骨感苍白的手搭在年轻女孩的肩上,一左一右,居高临下地拢着两位女孩。
    不安分的手想要四处摸索。
    然而不待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漂亮纤细的手就应声落地,咔嚓两声,极其清脆的声音,血肉骨头斩断的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动手的两位女孩冷漠地擦拭手中的袖剑,冷冷地睨向不识好歹的信王爷,浑然不将对方的痛苦哀嚎放在眼里,端起冰水浸泡过的美酒就碰杯畅饮。
    吵吵闹闹的宗室们齐刷刷安静下来,大家看着血淋淋的手,痛苦扭曲失了人形的信王爷,纷纷都害怕起来。
    “啊啊啊!”
    “杀人了!”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从青竹胡同传递至皇宫。
    祁峟站在城墙的最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京都。
    商贩百姓忙碌有序的生活,往来车队络绎不绝地进出京都城门,昔日空旷的青竹驿站挤满了人。
    热闹、喧嚣。
    王玥恭敬垂手,站在祁峟身旁,汇报道:“陛下,宗室们对青竹胡同的一应配置多有微词……”
    祁峟冷冷眺望远方,不看王玥,只道:“大几千人呢,各个是养尊处优的主,就进京的这批人,最次的也是县主贝勒,真按老祖宗的规矩礼待他们,这国库分分钟见底。”
    王玥继续汇报情况,“青竹胡同往年只收纳科举考生,有机会参与殿试的举子不多,青竹胡同的房间有限,微臣又命人收拾了红梅胡同、落樱胡同、菜黄胡同。这四处地方都在京都的角落,都是偏僻的穷地方。”
    “正好借着宗亲入京的由头,仔细修缮了一番。主要是翻新了居民住房和坑洼不平的道路,重新规划了排水设施。”
    王玥指着忙碌的四条小巷,道:“陛下你看,这四处本是最差最脏最不安全的地方,如今宗亲入住,治安也好了起来。”
    “兵部安排了守卫日夜巡逻,保证不会闹出人命。”
    祁峟闲闲地瞥了眼王玥,高深莫测道:“不会闹出人命?”
    “不见得吧。”
    王玥却很笃定,“宗亲食用的吃食、饮用的水酒、下榻的房间寝具,微臣都做了细致周到的检查。”
    “不会出人命的。”
    “除非……”
    王玥眉头皱了皱,“除非他们内斗。”
    说什么来什么,王玥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来传话,“陛下,大事不好,三公主四公主斩断了信王殿下的手,信王殿下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信王的兄弟姐妹在皇宫门口跪了一排,求陛下为他做主。”
    小太监话讲的匆忙,重点却是没落下。
    祁峟抚过城墙上的朱红色古砖,对王玥道:“走,去看看。看看信王是怎么惹了我家姐姐的。”
    祁峟神情闲适,一副看戏吃瓜的悠闲模样。
    王玥却不淡定,她斜眼瞥见了血淋淋的一双手,心里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却又不得不在祁峟面前保持仪态,只能惨白着脸,跟着祁峟走。
    一路风声潇潇,血腥味弥漫了一路。
    王玥恶心了一路,祁峟却没什么感觉。
    行至宫门处,信王的一应兄弟姐妹确实跪成了一排,锦衣华袍的年轻人成排跪在皇宫门口,实在是稀罕的景致。
    附近不少乡里乡亲都凑在一旁看热闹。
    祁峟收整了情绪,好整以暇地瞧着诸位年轻的堂亲。
    “各位远道而来,怎么还给朕跪下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祁峟假惺惺地关怀诸人。
    各位人精自然没把客套话当真,忙哭诉道:“陛下,我兄弟一行入京不易,如今更是遭了歹人残害。”
    “我哥哥的手断了,命也是保不住了。”
    “求陛下为我信王府做主啊!”
    信王,哀帝的异母弟之一,无功无过的透明人。他死在哀帝前面,信王嫡长子便成了名正言顺的二代信王爷,其余诸子女,都领了郡主、郡王的爵位。
    “歹人?”
    祁峟轻启红唇,“那是你们公主姐姐。”
    “说吧,信王怎么得罪了三公主四公主?”
    信王的兄弟姐妹们都支支吾吾起来,如果只是寻常宗室小姐,得罪了也便得罪了。
    可若是公主殿下……
    “哥哥向几位殿下请安问好,不知怎么得罪了几位殿下,就被残忍地割下了双手。”
    年轻的小孩惯擅长抖机灵,避重就轻地模糊了事情的真相。
    祁峟不置可否,只淡淡吩咐宫侍,“请太后回宫,告诉她,四位公主入京了。”
    模棱不清的一句话,愣是被宫侍抓住了重点,他飞快地拔腿就走,迅速跑到户部巷,将正在办公的夏妍请回宫。
    “娘娘,三公主四公主与信王一家起了争执,陛下等你回宫主持公道呢!”
    夏妍心里惊讶不解。
    她是见过几位公主的,几位公主都是苦命人,年纪轻轻被杜后送去了寺庙修行拜佛,二十好几了依然是孤家寡人。
    这四位公主的性子虽然冷淡,却也不是霸道不讲理的类型。不受宠爱的公主再怎么尊贵,也是不会对堂堂王爷放肆的。
    除非那王爷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夏妍怀着狐疑的心思回了慈安殿。
    陛下并四位公主和信王一家早已等候多时。
    信王冷硬麻木了的尸骨、鲜血淋漓的双手就摆在最惹眼最醒目的位置,差点把夏妍吓个半死。
    她哆嗦着坐在主位上,暗自镇定道“说吧,怎么一回事?”
    王玥公平冷静地讲了事情始末,“信王调戏‘民女’,反被公主误杀。”
    夏妍:……
    夏妍错愕地瞥向祁峟,祁峟点头以示赞同。
    夏妍:……
    呆滞、茫然、无措。
    祁峟冷静地咳嗽了一声,盖棺定论道:“信王有错在先,公主出于自保的缘故误伤人命……”
    “双方均有错处。”
    “信王已亡故,死者为大,信王的过错可以无视。但四位公主位高权重,行事却如此偏激,该罚。”
    祁峟瞧了眼夏妍,道:“您是中宫嫡母,教养子女是您的责任义务。”
    夏妍秒懂,忙道:“公主犯错,该罚,该罚!”
    她命人取来公文数许,当着信王家眷的面送到四位公主手上,“哀家的女儿犯了错误,自然是哀家亲自责罚!公主行事如此鲁莽,这几日就不要出宫了,待在宫里吃斋念佛,为信王殿下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