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拨雪寻春 > 第65页
    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青藻拖着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回到住处,高度紧张之后的困乏和肌肉酸痛,让冻僵的身体像被绳索般勒住一样,持续的奔波,令体力几近极限,青藻无力地和衣倒在床上。
    在青藻骑着自行车到车站寻找钟振良的平行时刻,钟振良正顶着寒风步行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他和青藻正好一先一后地恰巧错过。
    这个夜晚青藻注定无法安睡。很多年前那个深秋夜晚的校园出走,又倏然涌现在脑海,想起那个夜晚自己经历的那些绝望、无助、恐惧,今夜是不是也会在钟爸心里再现?泪水悄无声息滑落入她的发间,青藻随之沉入一片无际的悲戚里。
    在泪水间昏昏睡去的青藻在晨光微熙时一个激灵醒过来。
    顾不上肿得吓人的双眼,青藻胡乱抹了一把脸,下楼冲向昨晚报案的派出所。
    第27章 安顿
    火车站候车室,和衣躺在一排候车椅子上的钟振良被站内查票的巡警叫醒,只有购票候车的乘客才可以在夜间滞留候车室,钟振良并没有车票。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没有车票的人按要求必须离开候车室。外面天寒地冻,巡警看钟振良不像盲流,遂询问他从哪来要到哪去,钟振良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敬老院溜出来的,就支支吾吾说从合禾来,至于到哪去,他说还没想好,他的回答几乎把巡警逗笑了:“没想好去哪你到车站来干嘛?”钟振良只能不置可否含混不答,因为他既不能告诉他们自己从哪儿来,也无法说清楚自己要到哪去,关键是他确实说不清他要去找谁,他没有心情跟任何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在敬老院里积攒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
    巡警只能告知钟振良无票的人不能在候车室过夜,请他尽快离开。
    履行完查票的公务,巡警们看见这个一问三不知的人依然在候车室里坐着发呆,一个巡警端详了钟振良一会儿,觉得他不像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再看发现他身边没有任何行李手提包等出门必带的随身物品,便再次上前问道:“你是没钱买车票吗?”钟振良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那你在阿普苏有家人吗?”钟振良又点点头,巡警再问“家人住哪?怎么联系?”钟振良便又不回答了。
    外面天寒地冻,候车室有暖气,巡警只能任由钟振良继续坐在候车室。
    几个巡警回到驻站值班室,打电话与城区其它派出所联络,询问有无走失报案,得到一个派出所答复,钟振良的年龄和外貌特征都比较接近,巡警分析觉得应该就是报案者要找的人。
    “他被送过来时都凌晨五点了,就没有给你打电话”。
    警官的解释令青藻不知该感激还是该埋怨。好在钟振良没有在寒冷的冬夜挨冻受罪,她谢过警察,领着钟振良去吃了早餐,把他带回她的住处让他先休息,又给敬老院同学打了电话告知了情况,青藻匆匆赶去医院上班。
    钟振良离开敬老院确实是一次有准备的逃离。
    每天看着同屋的老靳完全没有隐私和尊严地被人照顾着,钟振梁窘迫而惶恐,这让他更坚定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沦入如此狼狈境地的信念。在钟振良的意识里,保持个人身体的私密性是保证一个意识清醒的人维护个人尊严的底线,像老靳一样身体完全裸露随意被他人摆弄的窘况,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这让他无形中保有了一种坚持捍卫个人身体尊严的执念,而这个执念在同寝室老靳的衬托下,令他的情绪变得愈发紧张。
    敬老院里闲不住的几个院友每天都盼着到菜地参加劳动,那是他们感觉比呆坐着更有意思的事情,这些人里有几个还有过侍弄庄稼的经验,得到到菜园自由施展技艺的机会,他们便十分认真地对待这份“工作”。两三亩的菜地,经由他们和敬老院的工作人员日复一日侍弄花儿一样的精心捯饬,每到夏季菜地里辣椒西红柿等各种蔬菜一陇一洼的,茄子一行辣子一片地颇是葱茏,完全解决了敬老院里一日三餐所需的时令蔬菜。每天在菜园地里的劳动,成了几个做惯了地里活计的老院民无比重要的生活内容,这些体力承受范围内的劳作,是他们找回存在价值的唯一途径,他们日居月诸乐此不疲。
    入冬后,之前参加菜地劳动的人大多数都不再出来了,钟振良却每天都坚持出来劳动一阵子。成为这个菜园劳动队的成员后,他的目的显然不仅仅是劳动和锻炼,他还有个对他来说十分秘密的计划需要借助到菜地劳动的机会实施——他要找机会“逃跑”。
    冬季的田地里光秃秃一望无际,除了往冻得像铁板一样的地里运肥料,早已没有什么活计可做。钟振良和另外两个智力有些缺陷的院友用架子车往菜地运牛羊猪圈沤好的草粪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