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拨雪寻春 > 第64页
    我们 1976 年结的婚,结婚第二年我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觉得这可能是我回上海的唯一机会,我决定参加高考,我夫人很支持我。我本来也一直没丢下过书本和学习,那一阵子又突击复习了几个月,结果考上了上海医科大学。
    我回上海读大学,我夫人生下了我儿子小辉,我们一家三口挤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的亭子间,就是阁楼。我夫人最初是没有户口的,也没有学历,当然更不可能有工作,但是她是个特别勤劳特别能吃苦的人,我当时在读大学,没有收入,她带着孩子到码头上给人家补过麻袋包,去菜市场做过搬运工,在饭店里洗过盘子,有时一天做几份工,都是临时找的,有时候一桩事也找不到做,她就去家附近的医院替人排队挂号,后来看着来看病的外乡人不容易,她不忍心挣那份钱就再不去了。她靠打零工挣的钱,养活我们一家三口,我们一直没有要过家里的接济。后来我又读研究生,还是靠她打零工支持。后来她慢慢积攒了一些本钱,就置办了一个小吃摊位车卖早餐,她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出摊,一直到下午收摊,收摊后立刻要去菜市场采购第二天的食材,回家摘洗准备第二天的食物又到很晚,非常辛苦,后来因为城管部门总是罚款,主要是还没时间照顾上初中的儿子一日三餐,小吃摊就不做了。最后她把多年在外做临工的积蓄全部投上,在豫园附近的批发市场买了个摊位才算稳定下来。
    可以说我们家有今天的日子,我夫人功不可没。”
    听完肖扬的故事,学员们都被感动了,一时都若有所思,沉浸在又羡慕又敬佩的静默里。那么坎坷不凡的经历,他却说得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一样波澜不惊,不知道是经过怎样的磨砺和心态才能做到。
    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又有个学员轻声问:“肖主任,您后来回去过新疆吗?”
    “这些年工作太忙了,几乎没有离开过上海,不过回新疆的事已经列入计划了。我三年前就到退休年龄了,单位不放我走,把我返聘回来,说要我发挥余热,我说发挥余热有些太高大上了,就“废物利用”一下吧,所以就留在医院多拿了几年工资。我和夫人商量好了,明年就正式退休,到时候和夫人一起回新疆看看,新疆是我们夫妻两个的第二故乡,也是见证了我们青春和爱情的地方,一定要回去的,明年我们准备先去甘肃我夫人的老家看看,然后就去新疆。当年日子艰苦,没有机会到处去看看新疆的壮美河山,现在有条件了要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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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回想着肖扬诙谐风趣的谈吐,青藻不由又想到了郑院长和简奶奶夫妇,她想,他们这对患难夫妻应该是又一对像简奶奶他们一样的恩爱眷侣吧!这人世间可又多了一个让人看到婚姻美好一面的例子。
    回忆着刚刚过去的学习时光,不觉已经更深夜静,车窗外黑蒙蒙一片,卧铺车厢的旅客和同行的伙伴都已入睡,只有车窗玻璃中映出青藻一个人孤独的影子。
    深冬的夜晚,寒意将行人早早逼进了温暖的室内与梦乡。已近 10 点,整理了两个多小时学习笔记和学习汇报材料的青藻准备洗漱休息,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敬老院同学的名字,青藻心一紧,抓起手机接听。
    “钟医生,你父亲不见了,我们在附近找了好多遍,没找到,只能给你打电话。”
    “怎么会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们不是有很严格的出入管理制度吗?”
    “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不见的,我们分析可能是在菜地劳动后就没有回院里。他没去你那里吗?”
    “没有啊,我学习刚回来几天,忙得都没顾上联系你,他还不知道我回新疆了……你们那里离市区这么远,天这么冷,他会去哪儿呢?”停顿了一下,青藻说,“我这就去找找,我们保持联系,你那里有消息了马上通知我。”
    挂了电话,青藻一时间没了头绪,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同时她忽然间发现,钟振良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朋友,她似乎没见过他跟什么人特别亲近,尤其是退休以后,那一瞬间,青藻忽然意识到,惯常沉默的钟振良是孤独的——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他可以亲近的人。青藻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寒夜的风刀子一样划着青藻的脸颊,青藻茫然四顾,没有任何目标和方向。被冷风一吹,似乎恢复了冷静,愣了一会儿,她决定先到汽车站火车站这些可以容身的公共场所去找找。
    冬夜的城市很难打到车。青藻骑上自行车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风中从火车站找到汽车站,近两个小时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她无功而返。身体几乎冻僵了,不能再继续没有目标地找下去了。青藻去了派出所报警,但失踪不足 24 小时无法立案。夜班民警留了青藻的联系方式,说夜巡时会留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