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会想到底怎么样的终点,才配得上他这一生的颠沛流离。
所以他还是坐到了武江大桥的护栏上,面对黑色水花起伏痴痴发愣。
他又想到了洋娃娃那双黝黑的眼睛。
那天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洋娃娃瞪着圆溜溜黑黢黢的眼睛对他傻笑。
不祥的预感排山倒海的涌来。
沈陷忙一遍一遍的呼唤程落。
没人理他,
没人理他,
还是没人理他。
写着“阿陷生日快乐”的纸条被他贴在心口上。
那一晚上沈陷几乎哭干了泪腺。
可程落回不来了,再也没有人抱着他俯身轻声说“阿陷我爱你了”。
他的生日成了程落的忌日。
也成了他的噩梦。
出医院后沈陷定制了一套衣服,一半星空黑,一半象牙白,缝在一起。
就像合二为一的两个人。
护栏上坐着的沈陷穿着这套衣服,抱着连接处凸起的柱子,双腿微晃,合着脚下河流的潮起潮落。
月光敞亮,头顶是万里星河。
这样一天去寻找程落是最合适的。
星空会点亮迷途,即使在深水中也能找到方向。
冰冷刺骨的深渊里,有人对沈陷说。
“你终于醒了吗?”
“你终于醒了吗?”
“你终于醒了吗?”
……
没人会对将死的自己说话,但沈陷还是拼命睁开了眼,他希望那是程落。
睁开眼果然是程落,不过那时他才八岁。
朦朦胧胧的画面逐渐真实。
偌大的平房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周围窸窸窣窣是虫鸣的声音。
小沈陷坐在老家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呆呆发愣。
他总是孤独的没人陪的。
但小程落突然把门撞开,一阵风似的噔噔噔跑了过来。
他坐下拉住小沈陷的手,声音稚嫩却铿锵,“你不要怕,以后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我愿意和你分享爸爸。”
那时沈陷心想:以后我们有一个爸爸了。
画面逐渐破碎,转眼间十三岁。
程落搬着他的桌子来到最后一排和沈陷的桌子并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让沈陷抬起了头。
他撞上了一个澄澈如火热情的眸子。
老师特别大声的吼程落“让他搬桌子时动作轻一点”。
但程落没理老师,他对沈陷笑得似迎风花,“我们竟然在一个班,我想和你做同桌。”
沈陷微微勾唇,低头捏了捏桌角,“那我们一直坐在一起。”
那时沈陷心想: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场景再次消散,层层叠叠铺展开来是两人的十八岁。
他们一人拖了个巨大的行李箱上了火车。
程落高高扬起手和他爸妈说再见,明明当时还是泪眼婆娑,转头便喜笑颜开。
沈陷说他“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程落揽住了他的肩,那叫一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耶,我终于解放了。”
还凑到了沈陷的耳边,贱兮兮的说,“以后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沈陷耳尖微红,用力的推开了他。
那时沈陷心想:你自己说的二人世界,所以你只能属于我。
后来,
大学时他们一起去了酒吧,贼眉鼠眼的男人向来献花。
程落一句话没说,满满一整杯红酒泼在男人身上,冷戾至极的说了句“滚”。
沈陷有些稀奇,“你还有这么凶的时候?”
面对沈陷,程落又恢复了大型犬的模样。
“想调戏我们阿陷,经过我同意了吗?”
运动会时沈陷跑三千米。
周游一直压着他,他用尽全力也只跑了第二。
程落在终点线给他递上了水,笑嘻嘻的吟诗“世人皆争第一,唯有吾喜第二”。
为了证明这句话,他像神经病似的把沈陷的银牌在脖子上挂了一个星期。
两人一起回宿舍路过巷子时。
一个男人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打。
沈陷来不及拉住程落,他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举着手机大喊道“我报警了”。
施暴者穷凶极恶的瞪了他一眼,灰头土脸的溜之大吉。
他救的那个人叫安黎。
一名很厉害的内科医生,经他手术的一名病人意外死亡,他便被病人的家属报复。
跟他们住在一起的老奶奶过生日。
程落在楼下碰到了取冰淇淋蛋糕的奶奶,特意叮嘱她蛋糕放冰箱前,要先取出干冰。
不然冰箱可能会爆炸。
老奶奶笑着感谢他,邀请了他和沈陷一起来她家过生日。
第84章 结局
这才是他们原本的生活,程落是一个浑身发着光的人。
他的光诚挚热情,像暖阳一样毫不吝啬的分享给所有人。
沈陷是一块潭底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