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举动更教莫璃认清,那些充满男性刚毅的特征是姑娘家所没有的,因为,他正以另一只手,缓缓摩挲她光滑细致的下巴与颈项。
    陌生的异样感受,从他抚摸处涌入她心口,麻麻痒痒的,莫璃背脊微僵,忍不住频频吞咽唾沫。
    “而你没有胡须和喉结,这些相异点迟早会让人发现。”他靠近了她一些,俯头在她耳畔道。
    秦啸日近得能看清她耳上及粉颊上的细小汗毛,感觉到她因紧张和刺激而吞咽的动作,听见自己的嗓音转哑,他深吸一口气,阻止自己想要吮吻她细致肌肤和小巧耳垂的孟浪冲动,仅任薄唇蜻蜒点水般刷过她的耳壳——
    还不是时候。
    莫璃才刚感觉自己被一股炙热的气息包围,他就蓦然抽身拉出距离,方才两人亲昵的举止恍若一场梦境,在他眼中,她看见的仍是一如往常的温和笑意。
    但是,为什么她方才会觉得少主好像正渴望著什么,却又压抑著什么?方才的自己,好怪呀……
    “所以,把你要来我身边,是我仅能提供给你的协助。”瞬间,秦啸日已将眸心的火苗掩藏于笑意背后,又是那个温文和蔼的秦家少主。
    莫璃恍然了悟——少主说的没错,她毕竟是个女孩,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扮成十成十的男人。
    “璃儿明白了,谢——”
    “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别言谢。”秦啸日打断她的话,唇畔牵起笑。
    就算她扮成男子,他也不想让他的璃儿成天混在男人堆中。
    璃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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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出东方之际,秦啸日走出适才与人谈事的酒楼,抬头仰望粲然星月。
    “今夜月色真美!”他赞叹,转而回头朝莫璃微笑道:“你先回府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散散步。”
    “属下不会打扰少主。”莫璃正式担任秦啸日的贴身护卫已有一个多月,只要秦啸日外出,她必定跟随在他身后,如一抹影子,无声保护主子安危。
    她可以保持一段距离,不会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但就是不能要她离开。
    秦啸日深知她被莫昆教育成尽忠职守的固执属下,强迫或命令她离开绝对行不通。因为除了事关他的安危外,她都会该死的“完完全全”顺从他的命令,叫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偏偏他一点也不想用主子的身分命令她!
    定定看著目光半垂的她,秦啸日依然带笑的黑眸掠过一道几不可察的幽芒。他于是朝等候在外的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遂先行驾车离开。
    “好,离我二十步以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他手中折扇一开,便转回头迈步徐行,扇柄轻摇,神态优雅惬意。
    “是。”莫璃跟上前,依言走在他身后二十步之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人烟渐稀的街道上。
    走了约莫一刻,她总算了解他那句话背后的涵义。
    他们虽然往秦府的方向走,但走在前方的秦啸日却拐入偏僻无人的小巷衡,她没有出声质疑,依然如常沉默地跟随在后。不过,她全副心神已经竖起防备,她相信他也早察觉到了,所以才故意走到此地——
    有人跟踪他们!
    来到一处暗巷内,秦啸日终于顿步,唇角微勾,道:“出来吧。”
    不知他在与何人说话,莫璃目光戒慎地逡巡四面八方。
    就见暗处走出一名体型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年男人,就著月光能看出他神情憔悴、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宛如一个穷途末路的乞丐。
    “少主……”来人一到秦啸日面前,双膝便“叩”地跪地,失声哭了出来。
    “欧阳敬,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秦啸日折扇轻摇,不疾不躁问。
    他其实在走出酒楼时便发现欧阳敬躲躲藏藏的身影,才会临时决定“散心”,引欧阳敬来此处。
    “少主,小的自知对不起老爷,求少主念在小的曾为秦家、为老爷做牛做马,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求求您了,少主……”欧阳敬老泪纵横,不停朝秦啸日跪拜叩头。
    “我爹生前待你如何,欧阳敬?”秦啸日气定神闲反问。“我替你答。我爹信任你,予你秦家商肆总帐管事职位,你却能不念情分,在他尸骨未寒时趁乱勾结外人打击秦家,放出不利秦家的风声,私吞秦家财产。如今要我念你旧情,岂不是太强我所难?”
    秦啸日的问话顿时让欧阳敬面露窘色,无言以对。
    当年他一时贪图暴利,想趁乱击垮成了无头苍蝇的秦家、从中抢过原本属于秦家的生意。
    谁料当年年仅十四岁的秦啸日出面稳住了局势,不但在短期内让秦家旗下商肆步回正轨、清偿所有债务,这些年内还一一揪出当初参与瓜分秦家这块大饼的人,予以报复,轻则终结掉那些商人的商肆、让他们在商界永无立足之地,重则如他一般家破人亡、沦为人人嫌恶的乞丐。
    秦啸日看似温文尔雅,但骨子里的狠绝,绝对不亚于地狱里的魔魅,只要他想除掉谁,根本没有人能侥幸逃出一劫!
    “小的不敢奢求少王原谅,但求少主放过小的一家人,他们是无辜的,您得饶人处且饶人呀!”
    “你痛击秦家时,有没有想过你的所作所为会令多少人失去温饱、无家可归?欧阳敬,你当年若能饶人,如今又有何叹?”
    “我……”欧阳敬哑口无语。
    “当年我没有报官、没有要回你私吞的钱财,已经是念在你二十年来奉献秦家的苦劳,对你仁慈。”
    “不,你简直残忍!我都已经这么丢弃颜面、下跪求你了!”眼前这个才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太可怕了,他倒宁愿秦啸日当初报宫,也不要过这种受尽打击报复、活在恐惧中的日子!
    “我残忍?”秦啸日轻笑了声。“别以为这几年来你暗地里耍的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欧阳敬,如果你痛改前非,我不会做得这么绝。可惜就可惜在,你仍一心贪求不属于你的东西。我虽然厌恶多余的麻烦事,但若是惹怒我,我定要对方加倍奉还。”
    “你都知道了?!”欧阳敬猛一抬头,浑身一震,看见在秦啸日唇边浮现一道诡谲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抿扬的狠辣。
    “你想玩我可以陪你玩,不过,接下来你想怎么过,我没兴趣再‘插手’了。离开京城吧。”一个玩具玩太久,也是会腻的。
    “不!走不走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也没有力气活著了……”欧阳敬垂首黯喃,再度抬头时,原本颓败的眼神变得浑沌诡异,衣下的双拳紧握。
    “住手!”当莫璃嗅出一丝不寻常,迅速拔剑奔上前欲制止欧阳敬的举动时,比她动作更快的,是一记有力的劲道,将她往反方向一扯。
    她被扯入一副坚实的怀抱,重心一个不稳,两人摔至地面,而后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翻滚——
    期间,她听见一道打火石相击的清脆声响,轰然巨响的爆炸声随之响彻云零,她紧闭双眼,只觉难闻的烟硝味、火药碎片散落四周……
    烟硝、火药?!
    莫璃猛然睁眼,对上一双急凛黑眸。
    “笨蛋,我不是告诉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秦啸日单肘撑起自己的重量,拧眉审视身下的她,总是温醇的嗓音此时却是极力压抑的嘶哑。
    “少主……”她心头一惊,不安地直视上方的男子。
    不要,千万别是那样……
    “有没有受伤?”他轻抚她惊惶的脸蛋。
    “我没事、没事……”少主的脸色为什么这么白?
    “那就好。”语罢,秦啸日似是放心地阖上双眸,浑身气力宛如在得知她平安无事后瞬间被抽干,趴倒在她柔软身躯上,挺毅俊颜靠入她颈侧。
    “少主……啸日哥哥?不会的……别吓璃儿……”莫璃颤抖地从两人紧贴的胸口间抽出自己的双手,推推一动也不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