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光点一点一点落下?,风一吹消失大半。
    路行止伸手,什么都没抓住,迎面而来的风吹走了一个人。
    一个他不知道名字,没有来历,但心善又毒舌的少女。
    远方蝉鸣跌宕穿插在林间,随风而动,风动蝉舞。
    没有固定花期的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凋落,他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
    希望快快再见吧。
    *
    唐非橘睁眼的时候,脑子一阵眩晕。
    这?次是她进入记忆碎片最长?的时间,前两次顶多?也就是几个时辰,而这?次她足足在里面带了有一日还多?。
    最开始时,她进入记忆碎片会?有短暂的空白,但很快就就会?恢复。
    而这?次她足足等?了一刻钟,眩晕也只是微微缓解,并没有完全消失,反而因此思考缓慢。
    足足一刻钟,她从沉思中出去。
    没听到之前的话嚎叫打斗声,武器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擦着她的耳侧横飞而过。
    唐非橘:“……”
    她揉了一下?太阳穴,撑着身体从血流成河的地上站起来,目光扫到了自?己昏迷前未曾见过的景象。
    那是一个腐烂的,尸横遍野的地方。
    一日没有进食的胃中翻涌难耐,她捂着嘴对着墙角干呕一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鼻尖仍旧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她只进入碎片了一日,换算成现?实世?界的时间顶多?也就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魔族全部放出来了么,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不知道,也找不到能解释的理由。
    唐非橘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件大事,她站在原地没有看?到之前自?己救过的修士,也没有找到林岁月。
    尸山血海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来晚了?”她喃喃说。
    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抱着她的腰用力一捞,唐非橘进入一个微凉的,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身体反应远远快过脑子,她抽出袖子里的发簪朝后面捅去。
    带着血迹纤细的手指抓住手腕,另一只手从腰间离开捂住眼睛。
    喘着粗气的少年嗓音低哑,不让她看?他:“别看?,阿橘别看?。”
    熟悉的声音。
    唐非橘不停颤抖的手指松下?去,簪子掉在地上,没入不知是谁的血中。
    不知为何,她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活着,至少还活着。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她扒下?眼睛上的手,露出上面横乱交错的疤痕,用力按出不少血液。
    她从身上撕下?来一块布,手法不熟练包扎着:“伤成这?样没少挨那些魔族的打吧,真是的,就不该来给路棉擦屁股。”
    她满眼心疼,却?不自?知:“我就说嘛,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善人,唯一做一次好事还把自?己弄成这?半死不活的模样。”
    路行止沉默不语,以往一定要呛回来的少年静静看?着她包扎,什么也不说。
    “……”
    虽然手法不熟练,但唐非橘一通下?来还算能看?。
    她拿出唯一干净的手帕擦掉少年脸上飞溅的血,眼睛在明暗光影下?一闪一闪的。
    “林姐姐呢?”她放轻声音问。
    “死了。”
    “……”她顿住,又问:“那周大哥呢?”
    “昏迷了。”
    “路棉呢。”
    “也死了。”
    少年嗓音平淡,阐述着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
    路行止扯了一下?嘴角,却?连一个虚假的笑也没扯出来。
    “路棉赶到的很不巧,我受了重伤,她为了吸引魔族的注意力被万箭穿心,我用心头血重新封印了魔族。”路行止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她说让我替她打理天冰宫。”
    “……”唐非橘捂住眼睛,“她还真是,在意天冰宫啊。”
    路棉很在意天冰宫,这?是不争的事实。
    半个时辰前,路行止这?个亲儿子得?到了另一个事实。
    路棉也在乎他。
    那是他不愿回忆的一幕,万箭穿心的母亲被钉死在高墙上,嘴里喷出一口献血,高贵的人狼狈的不成样子。
    她说:“你应该出去,多?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以前没有看?过的景色,可?我放不下?天冰宫,又想让你替我在这?里——我还真是自?私啊。”
    “阿行,你的那个结,从来就打的不对,可?惜我没法教?你了。和唐家那姑娘以后好好活着吧。”
    好好活着,从路棉口中吐出来的祝福真是让他难以接受。
    唐非橘看?着他出神的脸,用手在面前晃了一下?。
    “好好活着吧,”她嗓音带上了哭腔:“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