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洛崖大笑,为她的託词。
    "好一个动人的藉口。"他痛心道。
    "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你说你爱我啊!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她扑向他,倒卧入怀。
    "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根本没有资格谈论原不原谅你。"直觉的,他想到自身对夜仙的蛮横霸道。
    他扳起她的身子,剀切地道:"我自己的生活已经是一团乱了,没有多余的心绪处理你的心理重建问题。""心理重建"她苦笑。"现在我的问题变成了心理重建的问题我不如死了算了。"说完话后,她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暗藏的蝴蝶刀,开了车门,奔上人行道,不顾皮肉疼痛的往手腕动脉猛画……
    练洛崖冲向前去,夺下她手上的刀,激动地吼:"用这种方法伤害自己是最愚蠢的!"锐利刀锋划过的刀痕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痕,血顺着地心引力往下坠。
    "你既然已经不爱我,还为我心疼什么?"她一迳哭喊。
    这一幕,流满血、泪和控诉的激越,无巧不成书地让因思念练洛崖至深的官夜仙亲睹。
    她住在晶华酒店附近,辗转无眠,想到夜色里透透气,不料命运之神竟然待她如此……
    她隐身在黑夜里,台北的夜晚除了霓虹之外,夜生活的现代人反倒成了她不那么突兀存在的依凭。
    她如行屍走肉般地走回住处,心在滴血。
    那个哭喊着练洛崖无情的女人是谁?
    那个为练洛崖自伤身体发肤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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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了一个晚上,后来呢?"甘赏贤问。
    "我刚从医院回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今天早上的报纸有写。"甘赏贤摊开他正在看的报纸。
    练洛崖微蹙眉。"哪家无聊的报社记者?""也怪不得人家,你是堂堂上市公司的大老闆,安妮又是美国国会议员的独女,大半夜在街上演出自杀记,能不被注目吗?"甘赏贤秉公道。
    "替我发个新闻稿作回应。"练洛崖丢开报纸。
    "乔安的调查报告出炉了,他先给了我口头报告,那个在梵谛岗被人奸杀的女孩叫朱莉,乔安找来法医弟弟做了去氧核醣核酸的检验,确定了她的身份,女孩的父母说朱莉失踪三年多,音讯全无,他们早已有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真的遭受不测。"练洛崖凝重。"我太粗心了,当年忘了做DNA检验。""安妮的父母早已知道安妮没有死,他们为了安妮也没有说破,让你一直活在错误的讯息里。"听到此,练洛崖诅咒着,拳头重重往桌面落下。"可恶!竟敢耍我。""你准备怎么面对夜仙?"甘赏贤重视的是这部分。
    最难堪的就在这里,他该如何面对官夜仙。
    见练洛崖不语,甘赏贤主动献计:"你要不要借力使力?"练洛崖摆了摆手。"我自己处理,我不想让事情複杂化。""报纸登的内容这么搧动人心,你想夜仙会看不见吗?看了之后作何感想?如果你直接硬碰硬恐怕不是最理想的办法。"练洛崖头皮发痛,甘赏贤愈是分析他愈心烦。
    想当然耳,官夜仙目睹了报载的内容后情绪是怎样的翻腾,她哭了一夜,不曾有过的痛苦,千百万个细胞被愁绪所啃囓,弓着的身体没有一丝人气。
    门铃声十万火急地响着,她没有任何情绪招呼客人,门外的人倒是十分有耐心。
    一阵寂静后,她听见开锁的声音。
    "夜仙,你吓死我们了!"张新荷率先冲了进来,朝身后跟进的甘赏贤催促:"你快把你的故事说出来啊!""这样没头没脑的叫我怎么切入?"甘赏贤喊道。
    "你不是标榜沟通技巧一流吗?"张新荷当场给他难堪。
    甘赏贤顾不得他和官夜仙并不熟,坐在床沿,开口说着无可奈何的悲剧……
    二十分钟过去,故事说完了,官夜仙一动也不动地蜷缩着,带泪痕的双眸看不出心里的秘密。
    "你要原谅洛崖,他肩上背了许多包袱,他自己心里也很苦,他不敢面对你,就是因为爱你太深,深到怕你的恨意。"甘赏贤顿了顿,叹了口气再往下说:"就拿洛冰来说吧!洛冰十一岁那一年想学大人骑马,偷偷骑了家里的牝马,小小年纪哪里能驾驭马匹,再加上那一年洛冰实在是运气很不好,倒楣透了,洛崖的同学正巧在马场放沖天炮,马儿受到惊吓,摔坏了洛冰的腿。从那一天开始,洛冰成了洛崖的责任,这是天意,又该向谁去喊冤呢?""你会不会劝人啊?怎么夜仙一点反应也没有?"张新荷不耐烦的吼道。
    "该说的话我全说完了,我想我们应该让夜仙好好静一静。"甘赏贤起身。
    "什么!你讲完故事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啦?"张新荷不满地嚷道,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甘赏贤拉着张新荷的手,往门外走。
    张新荷一触到他温暖的手掌,立刻乖得像小绵羊。
    "送你到学校去。"他说。
    "我们放夜仙一个人独处会不会出人命啊?""我想夜仙对洛崖并没有死心,你是女人,难道看不出来吗?""你说……他们大有可为?"她倾身问。
    "看造化吧!"
    第九章
    宁愿不要清醒,也许就不会有痛苦。
    死亡并不是真爱的归途,旧时的回忆,透视灵魂的风霜。
    刹那间摆弄姿态。
    残云卷起,迷乱的情衷。
    怀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她决定离开台北。心痛着,原来他真的伤她好深,深……不见底。
    想到银行办理结汇,洛崖的声音突地乍现在上方。
    "你瘦了很多。"他走在她正后方。
    她停住脚步让他越过她。"别不说话……"他急了。
    官夜仙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他心痛地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她茫茫然地抬起头。"我恨你。"使出全身的力量,说完话后试图越过他。
    他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前臂,阻拦她的去路。"我知道你恨我。"他仔细端详她含恨的表情。
    她瞪视她。"放手!""不想听我解释?"他作态笑着问。
    "已经有人替你解释过了。"他想到赏贤。"安妮只是……"她摀住耳朵。"我不想听。"狭窄的楼梯口实在不适合沟通。"我们换个地方,我可以说明。"她拾级飞奔而下,他的速度比她更快,既然不能好好讲道理,他只得暂时做莽夫,将她扛在肩上,丢进他的林宝坚尼后座。
    "所有的门全上了锁,除非我让你走,否则你的挣扎只是徒然。"他发动引擎。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力持镇定。
    "绿天深处,你熟悉的地方。"他调笑道。
    "没有用的,我恨你,你留我只是留我的躯壳,我的灵魂是自由的。"她幽幽地道。
    "你成功了。"他突然说。
    "呃?"她不懂他没头没脑的话。
    "我们的游戏约定,你忘了?"他提醒她。
    她当然没有忘,要不是那个游戏,她不会陷入这么深的情网而无法自拔。
    "你赢了!"他又说了一次。
    她沉默,任凭心跳加速,他想说什么?他以为可以改变些什么吗?
    "我爱上了你。"他低沉地表态。
    她整个人无助地靠在椅背上,彷彿一记响雷,劈裂了她的心湖。
    "可是……我……不……爱……你。"她一字一字缓慢清楚地道。
    煞车声嘎然乍起,她在车厢内踉跄了几下。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强硬,不能软化。
    沉默的他不看她只看前方,熙攘的人群像临时演员般走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