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小静从庭院返回主屋,告知身体不适,回房午睡,她一时没察觉异样,直到下午想进房探看整天没出房门的她,才发现女儿留书出走了。
    打手机没人接,她的摩托车已不见踪影,她一定是骑车从后侧门悄悄离开,才没被人察觉。
    欧阳炵闻言,神情一怔,忙接过信拆开看。
    里面有一张字条,告知宁母离开欧阳家,待安顿好会和她联络,另一张以为是给他的信件,没想到打开后,竟是离婚协议书,上面已签妥她的名字!
    他神情骇然,抬眸望着宁母。
    “虽然小静没说清楚想离婚的理由,可是这样也好,你会娶她只是一时冲动,既然不合适,还是早散的好。”宁母对女儿的不告而别非常心疼,却认同女儿的决定。
    昨天傍晚杜琍苹大剌剌找上门,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媒体车包围欧阳宅邸大门,他们的婚姻和婚外情更是成为今天报纸的八卦头条。
    虽然欧阳炵是她的女婿,但更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她难以去质问他婚外情的真伪,斥责训骂他的不是。
    她只能为女儿的处境心疼,却不禁欣慰她选择尽早放弃不适合的婚姻。
    能嫁给她从小心仪的对象,小静是开心的,但宁母知道,婚后她过得并不快乐,即使女儿总挂着笑,但眼底那偶尔流露的黯然,逃不过她的眼。
    她几度想劝女儿放弃这份高攀的姻缘,却更了解女儿心存期待的心情,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守在女儿身边,默默地照顾陪伴她。
    “妈,难道你也相信那些不实报导?”欧阳炵拢起眉心。岳母支持小静离家出走的决定,令他心里更受挫。
    “无风不起浪,如果你们之间没问题,小静不可能黯然离去。”若不是心灰意冷,女儿怎可能放弃多年的痴恋。
    “我跟小静是有些误解,但我绝对没做出对不起她的事,这起绯闻全是杜琍苹一手所设计的,不消两天,我会让事件完全平息,证明我的清白。”欧阳炵神情严肃道。
    原本今晚就打算对杜琍苹提出召开记者会道歉的要求,却因急着先回家与小静沟通解释,才暂缓此事。
    不料,她连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两人第一次争吵,她就选择离婚,还迳自出走。
    对于她的专断独行,他内心其实有怒意,但细思过后,觉得是自已对她伤害亏欠在先,他没有权利指责她,只想尽快寻回她,两人好好沟通,并坦然表达他对她的情感。
    “真相如何,我无权追究,只是你对她无心是事实,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今后你们重新各自生活,对大家都好。”宁母摇头感叹。
    “我对小静并非无心,我只是……”他想辩驳自己已爱上她,却因心绪矛盾,尚未向她告白。但此刻不管对宁母说什么,感觉都只是借口。
    “妈,我有许多话一定要当面跟小静说,请你告诉我她的行踪。”他不相信,小静完全没告知岳母她可能的去处。
    “我确实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就算以后知道,也不希望你再去找她。”宁母轻叹口气,便转身离开客厅。
    欧阳炵伸手抹抹脸,懊恼不已。
    之后等待了两日,仍等不到小静的消息,而宁母只告诉他,小静打过电话报平安,却没交代人在何处。
    这段时间他很快的便摆脱绯闻缠身的困扰,证实杜琍苹是刻意抹黑,也因性爱丑闻被证实,杜琍苹被挖出更多的滢乱私生活,玉女形象顷刻间荡然无存,成为演艺圈与时尚界的毒药,身败名裂。
    因她曾是他未婚妻,他再度登上报章杂志版面,但他的人格被平反,成为她劈腿的受害者。
    他不在意外界的舆论,只担心迟迟不知去向的小静,她应该已经知道他是无辜被牵连的为何仍不肯回家?
    从宁母那里始终问不到明确消息,他转而询问她任职的小学,没想到会听到令他意外的讯息,人事处告知她在几日前打电话通知辞职,并已寄出离职信,交还学生作文簿。听说在作文簿上一一向学生道别,因私人因素,开学后无法再教学。
    欧阳炵诧异不已,她竟辞去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教书工作,表示她是下定决心,要彻底离开他。
    这个认知,令他更加惶惶不安。
    于是让秘书去查询台北县市所有小学,甚至扩大到外县市,是否有宁静海这名教师。他不相信她真会完全舍弃教书之梦,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他也找了徵信社调查她的去处,她却像从他生命蒸发般消失无踪。
    ***
    冬末,天空一片灰蒙蒙。
    木棉、白千层及九芎等树木已是落叶尽散、枝干光秃,但仍有不少常绿灌木、乔木依旧绿意盎然。
    宁静海独自一个人漫步于山林小径,思绪有些怅然。
    她想起欧阳家占地数千坪,宛如一座植物园的广大庭园,花园里栽种了各种花车树木,四季皆有不同的花卉,交替盛放着。
    她停伫在一棵枝叶凋零的九芎树下,伸手抚摸已经脱皮的光滑树干,睹物思情。
    曾经,她对许多花卉树木全然陌生,是欧阳炵一一向她介绍,庭院里每棵树、每朵花的名称——
    “小静,这棵树叫九芎,它还有很多别名,又叫搔痒树、怕痒花、猴不爬等。”他声音温和地向她解说。
    她仰着小脸蛋,一双大眼看着身材高挑,已是高三生的欧阳炵。
    午后的阳光,被茂密的树叶筛落光影,映照在他斯文俊雅的脸庞,一瞬间,她感觉心跳异常。
    “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它怕痒吗?”收敛恍惚的心绪,她轻声问。
    “你瞧,只要抓刮树干,树顶就会颤抖摇动,因为它的枝梢非常细小,就算是轻微的振动,传到末梢都放大作用,看起来就好像很怕痒。”他一手轻晃树干,略低头,对娇小的她笑着解释。
    “还有,它的树皮会一直生长更换,旧皮剥落后非常光滑,连猴子爬树也会溜下来,所以又称猴溜或猴不爬。”
    “哇,真的很滑耶!”她伸出小手,抚上已剥落旧皮的新树皮,还动手摇晃树干。
    树梢沙沙作响,抖落一些白色小花,有如雪花般落在她和他的头发、肩上。
    她觉得新鲜,双手更用力摇晃树干,瞬间漫天白花飞舞,将两人身上都铺盖一层白,她不禁开心地大笑。
    见她笑得天真,他也跟着摇晃另一棵树,让两人浸在漫天雪花中。
    稍后,他替她拍掉一身的小花办,柔柔她的头,还故意搔她胳肢窝,她吱吱叫地逃开,她最怕痒了。
    他笑她像搔痒树,而逃开的模样,却像只小猴子。
    他把她当妹姝在逗弄,她知道。但十一岁的她,却已经有点分不清,对他是什么感觉。
    “小静,九芎的花有清香,可以生吃,又俗称苞饭花。”他追上逃开搔痒的她,从她细柔的发丝中,取下一朵小白花,放在她鼻前,让她嗅闻着清香。
    “不过,可不是每种树的花都可以接触喔,例如这棵白千层,它的花粉有毒,可能会引起皮肤过敏。”他指指在两人斜前方的一排白千层。
    “对面那边的珊瑚刺桐,种子有毒。而那儿株丛立孔雀椰子,春夏季会开黄色小花穗,之后长出一长串的小果子,果子会由绿色成熟为红色,再转为黑褐色,果实及汁液都有毒,尤其未成熟时毒性更强,不甚吞食会引发肠胃炎,皮肤沾上果汁也会发痒、发炎,要特别小心。”他比了比远方的植物,仔细解说叮咛着。
    “这么可怕,那为什么要种在花园里?”他一说,她不禁吓了一跳。
    “那是为了观赏造景用的,这宅邸里只有你是孩子,才要特别跟你叮咛。”那几株丛立孔雀椰子,是今年才种植的。
    “喔!那我不会靠近它,也不会摘它的果子玩。”她点点头表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