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到底是贾家出去的女儿,必须顾忌娘家的名声,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怕就怕告知贾敏消息的并非府中下人,而是京中权贵……
    “元春小选入宫到底不好听,何况如今还未入宫?”贾母心中有了退意,“若一个操作不好,元春的名声可就坏了。”
    她虽颇有些重男轻女,但元春到底是她膝下唯一的地孙女,待她总有几分感情。
    王夫人急道:“老太太不如给姑太太去信,问是何人探知了我贾家的消息?”
    贾母横了她一眼:“你当敏儿傻了不成?”
    人家好心提醒敏儿,她若告密,这关系可就处不下去了。
    何况给敏儿去信之人,也并不难猜,左不过是她年少时的手帕交,亦或林淮那一家子。
    王夫人坐直了身子:“可是……”
    贾母皱眉:“去将贾珍贾赦贾政叫来,我们仔细商量一番再说。”
    贾家如今的境况,面儿上瞧着还好,但贾代善去后这许多年,底子早吃得差不多了,是必须有个人出面顶起贾家门户的。
    可男丁不当用,只能寄希望于家中女儿。
    贾母叹气:要是元春大选时被皇上留了牌子就好了,也不至于让他们如今进退两难。
    很快,贾珍贾赦贾政便来了荣庆堂。
    贾珍是族长,最先开口。
    他对元春入宫极力赞成,并表示只要妹妹入宫,元春在宫里的打赏用度,绝对少不了。
    但他毕竟是晚辈,表完态便坐到一旁不再多嘴,而是看向两位叔叔。
    贾赦是混不吝的,得知妹妹知道家中打算也半点儿不以为意:“就算妹妹知道了又如何,她一个外嫁女,难道还想管娘家事?元春若成了娘娘,她不也能跟着沾光?要我说,老太太实在不必在意妹妹心中所言,只管按原计划将元春留在家中调养几年,直接送入宫中便是。”
    若非迎春还小,他恨不得换人入宫呢。
    贾政是个好面子的:“妹妹都知晓了,京中不定有多少人知道……”
    贾母看他:“那你是什么想法?”
    贾政低头不言语。
    王夫人猜到他的意思,忙开口道:“如今不好再如原计划送元春入宫,再则时间拖延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知此事,不如我们请张道士请个良道吉日,提前送元春入宫?”
    贾赦不理解:“计划提早不提早的本老爷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如今多少人盯着元春的婚事呢,提前入宫不一样会闹得人尽皆知?”
    “要我说,既要搏那泼天的富贵,就不能管那旁人的言语,反正贾家如今是什么光景,旁人早就一清二楚;若真要顾忌名声,就干脆放弃入宫,给元春寻一户显赫的人家尽早出嫁消了流言才是正事儿。”
    因贾母偏心,导致在她手下讨了几十年生活的贾赦比谁都清楚,只要能得好处,面子就是个屁。
    可惜元春不是他女儿。
    贾母虽不擅长教养孩子,但面子里子不能两全的道理她也是懂的,所以直接开口:“你大哥虽向来没什么用,这话却有几分道理。我这老婆子没了丈夫,本就寡居在家,平日除了几门老亲,一直是不出门的,元春入宫一事就算闹大也影响不到我这寡妇。但你们要想好,一旦元春入宫,不只家中女眷的交际会受影响,便是男丁的交际也会断个七八成,各方面人情往来更难保持如今状态。”
    尤其那等疼爱女儿与爱惜名声的人家,怕是恨不得当面与贾家割席。
    贾政语气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急切:“不能悄无声息地送入宫中?”
    作为被母亲偏爱的幼子,贾政自父亲去后一直顺风顺水,但他很清楚,一旦母亲去世,大哥继承荣国府后,自己不但不能维持如今体面富裕的生活,甚至会被赶出贾家,沦为旁人眼中与嫡脉交恶的旁支。
    他必须在母亲尚在世时,谋求其他出路。
    贾珠虽在读书上有些天分,但因身体虚弱,自中了秀才后已过去许多年也未再进一步,即便日后在科举上能有出息,也不知是多少年后了。
    宝玉抓周那日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了把胭脂水粉,让荣国府一跃成了京城的笑话,影响绵延多年,令他厌恶至极,自以为这孩子长大也不过酒色之徒,只恨不得从未生过他,自然更不会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贾政思来想去,也只能指望元春这个品貌才学样样拔尖的嫡长女。
    是以,元春必须入宫。
    但怎么入宫,却极有讲究。
    “这样即便元春不能得偿所愿,”贾政敛眸,做足了好父亲的样子,“日后还能将人接回家,为她挑一门不错的婚事。”
    王夫人尚有几分慈母心:“悄无声息将人送进宫,岂不是只能做个寻常宫女?不妥不妥,还是得走些门路,最好做个女官、管事之类,好让元春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