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切会被新皇,被他的亲侄子以这样的方式亲自翻开。
    “……叛国之罪,按大渊律,当斩首示众,诛九族,朕念无知者众,赦免九族之罪,诛三族,涉事者三日午时,斩立决!”
    他是皇帝的亲舅舅!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他能拿到漠北的兵权,一切的筹谋都是为他!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皇上!皇上我冤枉!”张诗几乎下意识地便喊起了冤:“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都是叛贼宣离的计谋!”张诗盯着宣煊,看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想从他的眼里看到曾经的不忍,听话,恭顺。
    可是此时的宣煊早已褪去了曾经的那些稚嫩,仿佛战场上的以血开刃的刀剑,早已将曾经柔软的一切都削去,只留下了坚硬的内核。
    “三十六万漠北军之死乃朕亲眼所见,张大人从哪里喊的冤?”宣离冠冕之下的眼冷静而坚毅,他指着周竹手上那一卷厚厚的案宗:“这是朕亲自从漠北带回来的东西,难道是朕,要冤枉张大人吗?”
    禁军已上殿,沉重的铁甲之声越来越近,很快,两名禁军便一左一右将张诗从地上拖了起来,大太监吴七立刻上前去,亲手摘下了张诗头上那顶乌纱帽,就要伸手去除他的官服。
    “不!不!不!”张诗这才想起,拼命挣扎起来:“我张家入朝百年,两相一后,我父与祖父皆为帝师,曾立下从龙之功,配享太庙!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放开我!放开我!”
    “张家百年声誉,如今却败在你的手里,你还有脸提张家!提张相!”宣煊此时也皱起了眉,想到两相之死和漠北的惨烈,他对张诗更是厌恶至及,一身龙袍让他身上威严更甚:“你不配姓张!”
    张诗一介文生,怎么可能挣得开两个禁军的手,他听到宣煊的话,便知今日这一次,他是真的下了狠心了,也不由地怒从心起,什么也不顾地大喊起来:“我不配姓张,那你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今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过河拆桥!我是你的亲舅舅!你身上还流着张家的血!你这是残杀亲族!你要给漠北报仇,诛三族,你也在三族之内,天子之令不可改!你不死,就诛不满三族!”
    众臣闻言,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目光便不由地看向了一直看着这一切的萧玥,却见他目不斜视,连面色都无一分变化。
    如今南疆不稳,漠北大战在即,皇帝还要依赖萧家,如今这一出,怕也是有安抚萧家之意,毕竟漠北死了那么多人,萧家也折损了两位将军,此事不了,只怕漠北不稳。
    就在此时,却见龙椅之上,宣煊缓缓站起了身,他看着底下状若疯狂的张诗,脸上却无一分犹豫,伸手,便将头上的冠冕取了下来。
    天子当朝摘冠,众臣吓得立刻噤声,连忙伏跪在地,只有萧玥一人,站在那里,看着宣煊的动作,依旧平静如常。
    “不错,朕身上亦流着张家的血,未出三族!”
    宣煊的目光向下扫了一圈,看着伏跪在地众臣,身上属于帝王的霸气在这一刻尽数展现:“剑!”
    众臣骇然,禁军更无人敢上前递剑。
    “剑!!!”
    宣煊目光看向一边的禁卫,禁卫不由地抽出了配剑双手呈上御前。
    “皇上!”
    “皇上!”
    “皇上!”
    众臣骇然失色,不知他是何意,纷纷想要去阻止。
    宣煊巍然不动,甩过头抓过自己的头发,挥剑间,一束断发便落到众臣眼前。
    “张相曾说过,一法无例外,朕亦是张家三族之内血亲,但朕身为天子,身系天下安危,如今鞑靼在北,南蛮在南,皆觊觎我朝疆土,故不能以身示法,今割发代首,以祭漠北将士之忠魂。”宣煊将剑甩到张诗面前:“朕所下之令,上行下效,绝不更改,漠北乃我大渊之脊梁,朕决不允许任何人叛之!辱之!”
    众臣瑟瑟之余,看着披头散发的天子,却无不在心中激荡起一股灼热的忠勇之意,高呼万岁。
    张诗就在这样的声音中再也发不出一言,被禁军拖了下去。
    直到声浪止息,一直沉默未发一言的萧玥却是站了出来,拿出一封家信呈上:“这是三日前漠北最新送到的战报,以及随军报一起入永安的,臣收到的家信,现呈与皇上。”
    最近宣煊一直忙于清查张家和奚家之事,漠北战事便都交于萧玥来处理,再呈报御书房,而家信则根本不必呈于宫中,但萧玥却选择在此时当众呈上又是何意呢?
    吴七看了一眼宣煊,见他未有反对,便接过了信呈送到了宣煊面前。
    现如今已过寒冬,可军报从漠北加急送到永安,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已是一月之前的战况了,但宣离看完之后,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似有雷霆几欲发作,最终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