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那么一瞬间, 钟毓忽然就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好?似横隔着万水千山。
    门外站着的岑鸢却丝毫不知道钟毓此?刻的内心,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脸上。
    直到他?定定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疾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
    “钟毓。”
    猝不及防被一个湿透了的怀抱狠狠抱住的钟毓愣住。
    “你......”
    “对不起, 我来晚了。”
    被箍住的后背疼得厉害,钟毓却无暇顾及,她脑袋里一直回荡着方?才自己耳边响起的男人声音。
    她从未听过岑鸢这样失态的声音——
    声音略有些颤抖, 尾音里藏着难掩的后怕。
    就好?像此?时他?正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此?时此?刻,丞相方?才说?的那些话忽然不复存在。
    钟毓仰头,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无比的面孔。
    “你怎么会......”
    可?是不等她的话说?完,就看到先前将自己从山上带下来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口。
    “大老爷。”
    那人一眼都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向丞相,面上的神色严肃异常。
    “钟延川此?时正带着那批人往峮州那边赶过去了。”
    话音落下,丞相猛地站起身。
    他?面上一改先前的镇定自若,神情之间满是沉郁之色。
    ......
    丞相同那人说?过话之后,很快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唤走了岑鸢。
    直到一行人全都离开,房里便只余下一片安静。
    钟毓躺在床上,虽然此?刻眼前一片黑暗,但她却依旧大睁着眼睛看着床帐顶,耳边一遍又一遍响着方?才丞相离开时说?的话——
    “钟毓,不论你是否愿意,你始终都是大梁的长公主。”
    “你就是程羡今。”
    我不是程羡今。
    钟毓的手紧紧攥着,手心被指甲刺得生疼她都没有察觉到——
    我是钟毓,我不是程羡今。
    我没必要担心现在的一切,更没必要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这具身体是程羡今的。
    当这句话出现在钟毓脑海里的时候,她忽然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闭上了眼睛。
    就那样沉默着屏气?躺了好?久,一直到胸腔因为气?竭而刺痛难耐的时候,她才如濒死的鱼儿突然遇见水般猛然松了口气?。
    直到此?时此?刻,钟毓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如今占据了程羡今的身体活在这里,其?实她就是程羡今。
    她承担着程羡今这具身体带给自己的一切,不论是替嫁给岑鸢还是从一开始就深陷在这场朝堂之争里。
    她身不由己,程羡今同样也是。
    钟毓的心里好?像突然出现了两?股不同的力量,一边告诉她这里的事情和她无关,她自始至终都是钟毓。另一边却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你在程羡今的身体里。
    这两?股力量在钟毓心里不停地拉扯,搅得她脑中思?绪万千,半刻都不得安宁,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
    钟毓这才慢慢睡了过去。
    之后接连两?日,丞相与岑鸢都不曾来过钟毓这里,只有卿云在房中陪着她。
    钟毓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晴朗天色,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突然转头,看向正忙活着要把被褥抱出去晾晒的卿云。
    “卿云。”
    卿云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抬起头。
    “你是不是在很早之前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钟毓的话刚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句废话。
    倘若卿云不认识自己,她又怎么会将自己一步一步引向连山的鬼村,将章行舟的事情重新又翻出来。
    “也罢,要不然你怎会一直跟着我,肯定是丞相要你劝我回去。”钟毓自顾自笑了一下,然后就要转过头去。
    却不想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十分郑重的声音——
    “夫人。”卿云唤了她一声。
    钟毓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倘若夫人不想回去,那便不回去了。”坐在床边的女?人看着她,“我知道夫人一直都想离开这些是非,所以若是夫人不想回去,那便离开这里。”
    “可?是你哥哥......”
    “先前是因为怕太傅大人不愿帮我,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将夫人卷进这些事里。”卿云淡淡笑着,“可?现在丞相与太傅都允诺过我三年前的案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所以——”
    她看着钟毓,语气?十分郑重,“夫人若是想走,卿云来帮你。”
    “你......”
    钟毓有些惊愕地看着卿云,她丝毫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能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甚至连她藏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想法都看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