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叶迟努力整理措辞,尽量用对他来说委婉且不伤人的方法开口,用词婉转得堪称过山车:“呃……我其实……很普通……”
    “普通?”一声嗤笑,岑道墨色的眼眸中暗流涌动,写满了晦暗的不甘与怨恨,他扯了扯唇角,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那双眼自始至终都是冷的,比这无星无月的深夜还要更冷,让叶迟联想到了天穹中噬光的黑洞。岑道紧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不,你不普通,你一点也不普通,要不然天道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将你从一个截然不相干的世界线拉过来,就只是为了阻止我?”
    每一个字眼在他口中都浸满了恨意,都无需多想,叶迟就知道他肯定恨透了自己,臼齿摩挲着是恨不得将他咬碎咬烂,成为在主角脚边匍匐的渣滓。叶迟一时愣住,没想到信息量这么大,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天道……是为了阻止岑道成为气运之子,才将他这个与主世界全然无关的外人穿过重重世界线来到这里?
    所以他才有机会拯救鸦非语,而天道自始至终,虽然有试图进行各种剧情上的干预,却始终没有自己主动出手的原因,难道就在这里?
    因为天道,实际上是站在主角的反面的?
    怎么可能?
    叶迟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想法,可看岑道那愤懑的神色又不似作假,不由细细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能性来。理论上来说,天道,即这个世界线的管理者,理应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世界能够按照原定的故事线进行,可为什么到了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了?
    金色沙海之中,忽然传出一声飘渺的声音。
    “我也要活下去。”
    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之中,忽然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来者衣着古怪,任凭岑道阅书无数,却仍未曾见过此人身上服饰的样式是从何而来,似乎与古往今来的任何一种衣服看起来都有些许不同,来者渐近,身形也变得清晰,这人竟是齐肩的短发,岑道瞳孔微微一缩,意识到不对,下意识想将剑掏出,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着,难以控制自己的手脚。
    他不安时瞪大双眼,好似一只被控制得难以动弹的野猫,怒喝道:“来者何人!”
    “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那人面无表情开口,“或者你可以将我,称之为这本话本的作者。”
    叶迟瞬间瞪大双眼,岑道或许不认识眼前人身上的衣服,叶迟却极是熟悉——是属于现代人的服饰,而根据这“天道”口中所说的话,叶迟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这个所谓的天道,似乎也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之间。
    但眼下更重要的,其实并不是这个。
    而是眼前人的长相,实在是莫名熟悉。
    熟悉到叶迟的拳头莫名有些想揍人的冲动。
    他起先只觉得眼熟,但只当是因为老乡见老乡,因对方身上的衣物才会这样觉得的。可当对方靠近,那张面容全然暴露在叶迟眼前的时候,那种诡异的熟悉感非但没散,反而还更加浓烈了起来。这种感觉叫叶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小臂,像是想将疙瘩搓掉。
    这个人……这个声音……这个气质……
    叶迟凭借极好的记性在脑海里反复思考,眼前人的身形,五官,穿着都在一一与他所见过的人进行比对,到了最后,叶迟忽然一声惊叫,指着他道:“老邓?!不是,这傻/逼小说你写的?!!”
    “老邓”听他这话,因为长期熬夜而显得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取下鼻梁上厚重的眼镜,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也终于看出了眼前人是谁,瞬间激动起来:“叶迟!!”
    老邓全名邓明天,谐音等明天,人如其名,是个喜欢拖延的拖拉性子,虽说人拖拉是拖拉了点,办事效率是差了点,但基本上都能给大家端出个满意的答复来,因此虽然性子颇为人诟病,不过因为一直没惹出大祸来,邓明天也从来没有改过。
    这人是叶迟初中到高中的室友,俩人性子倒是很合,上下课到放学都一块走,不过邓明天高考结束后去了外省读书,又换了手机号码,几年之后叶迟联系不上,同学会也不来,这段关系也就这样慢慢被二人淡忘在了脑海里,猛地相见,一时半会竟没认出对方来。
    叶迟压下心头狂喜,先乐呵着损一损旧友:“你当年不是很自命不凡吗,说你写的东西一定要成为世界著名的佳作,咋今天沦落到写这种傻/逼爽文来了啊?”
    邓明天惭愧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唉,生活所迫,生活所迫。况且这种爽文人看得多啊,你看,叶迟你不就是其中一个。”
    “……哈哈,打发时间,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