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努力，是我做得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自杀呢？为什么要杀害别人呢？我不可能知道别人的苦楚，不可能替他们做选择，可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是我做得不够……是我……”沈临清失控地重复着，没有光彩的眼像是台破损的机器，失去了人为的控制他就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兔子。”
“啊？”
“你喜欢喝什么牌子的酒？”
“没什么牌子，一般都是喝啤酒啊……”沈临清有些懵，白钰也不指望一个喝半瓶就能醉的人能有什么脑子。
他从冰箱里又拿了几瓶啤酒，然后道，“会下五子棋吗？”
五子棋，当然会下。这辈子无聊的课就指望它呢。
但谁想着还有拿五子棋灌酒的呢？
沈临清喝得晕晕乎乎，被白钰扶着进了卧室，从躺在床上那一刻起一夜就没支棱起来过。
第二天更是直接睡到白钰下班。
沈临清肿着眼睛去卫生间洗脸，看见白钰走过来连忙往开躲。
白钰无奈问他，“躲什么？”
“你知道我同事都怎么评价我喝酒吗？直接上白的，面不改色好几瓶。”
“那是几瓶？”白钰乐了。
沈临清只是悲愤，这时候倒是觉得同事们这种表面祥和也不是不好，毕竟自己酒品不错，只要人看不出来他就是千杯不倒。
“你都知道还说什么？”昨天五子棋下了几局根本不记得，自己倒是一直拉着白钰跟他说抓着自己没意义，他这种人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蔡少晴就一个喜欢嗦粉的南方猴，能有什么坏心眼。网上那群孩子真是越来越完蛋，怎么还有人说人家自杀的孩子是伪娘，在厕所搞事情被识破了才自杀。
他们是只管猎奇，三观尚在的可是差点瞎了眼。
沈临清其实并没有被旧事怎么刺激，反倒是小黄文看了不少吓着了，所以大晚上才喝了酒吹凉风，盼着自己还能安稳睡个觉。
这些事沈临清是不记得白钰的反应了，不过白钰这个人总是很给人面子，就算他喝醉了没了脑子，白钰也不会真得折他面子。
这人对他很好，人也真得很好，就是自己实在没有什么价值。
第13章 13.茫茫
超话的事情最终因为领导在教师群里再三提及，各科老师连番警告而告终。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在几天的兴风作浪得不到回应后安静下来。或许连她也终于意识到，一件事的真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重要，听故事的人其实也没有太多良心。
沈临清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直到周末他收到了那个女生的私心。
长夜如末，“你们会遭报应的。”
17314，“为什么？”
沈临清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女生究竟想要什么，现在的孩子远比以前早熟得多，对于这些早已盖棺定论的事情别说现在再把事情提出来，就算是曾经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样的道理她不会不明白。
晚上白钰请沈临清去步行街新开的火锅店吃饭，步行街人很多，转暖的天总是一天天催促着夏风裹挟炎热一同到来。
沈临清对于白钰这次吃饭的提议报以绝对的嫌弃，毕竟每一个愿意在大热天抱着热锅吃火锅的人都是勇士。
端上桌的鸳鸯锅一面是菌汤，一面是辣汤，大概是因为刚开张的缘故，端上来的几盘小菜洗得水灵，几碟肉片也最是鲜嫩。连带着附赠的零食水果也不怎么廉价。
不得不这确实是一次不错的饭局。
这两年全国的人好像终于在涮锅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不知道是出于其便捷程度，还是相对便宜的价位，就算是夏天也成为了人们的不二选择。
沈临清看着窗户外提着饮料往回走的白钰，那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人给他带过的安全感，就像是上天送给他用来弥补内心裂痕的宝石。
可他忍不住担心那只是锅中升腾起的热气，总会有随着寒冬一起离开的一天。
就像赵志琦那样。
上天总会想办法把他需要的人收回去，无论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
“在想什么？”
火锅店没有隔间，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拼凑在一起的长椅靠背靠在一起，背后来了一些学生，吵吵闹闹的，淹没了沈临清的回答。
白钰站起身，用冰凉的果茶贴在沈临清的脸颊上，看着人纯净的眼多了一点神采。
“凉吗？”
沈临清拿过果茶喝了一口，百香果的酸度被完美中合，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搭配今天的晚餐。
“你想知道三中自杀的那两个孩子的事情吗？”
白钰点点头，人声喧嚣，有时更容易遮蔽那颗颤动的心，鼓舞那饱受折磨的勇气。
他不是热衷于体验人间疾苦，遍唱酸甜苦辣故事的人，更不是好奇心旺盛，拥有特殊癖好的人。
他只是想要沈临清说出来。
难眠的人需要少一点故事。
沈临清那年给高二十一班当语文老师，十一班是普班，班里大概六十来个人。这时候的孩子有些已经放弃了普通高考的路，班里后三排的座位总是空下大半，有时候几乎不剩下几个。
孟沅沅是后三排剩下的学生之一，在学校和出去上课的时间一半一半。
她和大部分成绩不好的学生没什么不同，画画也并没有高人一等的天赋，只不过家里还是愿意多花一点钱给孩子一个机会。
孟沅沅虽然成绩不好，但是性格很开朗，人缘也很好，长得瘦瘦高高的，上课蹲在后面睡觉也会有同学给堵一堵。
那时候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个南方喜欢吃米粉的低个女生，说话轻声细语，很少发脾气，也不会骂人。班里的学生除了不学习，其他倒也没惹出什么麻烦。
可沈临清不喜欢吃粉，他在北方吃沙子，脾气不好，也不喜欢自己口若悬河的时候有人在底下和周公约会。
所以孟沅沅没少被他课上点起来背课文，从离骚到琵琶行再到逍遥游，过秦论什么的有时也会被抓起来朗诵。
那个女生站起来笑嘻嘻地活动着睡麻了的脚，脸上还挂着红印子。
她背课本的时候磕磕绊绊，前面的学生大敞着书给她提醒，沈临清走过去才有所收敛。
然后女生就不会背了。
孟沅沅总是挨罚，然后态度诚恳地去办公室教罚写。
她的课本里夹着未来想考的大学，没有空穴来潮，她给每一个都写了分析，无论哪一个考上她都很满足。
虽然那些分析对于沈临清而言有些太过片面，而选择的理由大多时候也只是那所学校所在的城市开了新得小吃店，她想要去尝一尝。
很幼稚，深思熟虑的计划也并不长远。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
她和沈临清说，“老师，xxx市开了新得奶茶店，你休假的时候一定要去尝尝。”
沈临清不记得女生说过的地方，只记得她亮晶晶的眼带着笑意，脸上被水笔不小心划到的痕迹已经晕开。
有点可笑，又很可爱。
她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吃的东西。她想要和家人好好生活下去，未来还很长，她可能想不了那么远，但她很爱她的家人。
所以她没有理由一个人纵身黑夜，结束此生。
那段时间最大的事就是高三要高考了，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的缘故，放学的时候几个学生在停车场打起来，最后周一升旗仪式被全校批评。
楼上高三办公室的老师一个个如坐针毡，都怕这些祖国的花朵在高压环境下做错事毁了自己一辈子。
而楼下的学生不知道是不是被高三感染，几个老师都反应说班里住宿的孩子有自杀倾向。
担心学生真得出事，还有老师叫学生来办公室谈心。
面对一屋子老师，被叫来的学生紧张的差点咬了舌头。
孟沅沅拿着书站在一边背课文，因为那个女生哆哆嗦嗦地声音抬起眼，小声叫出女生的名字，“蔡悦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