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痛苦，迷茫，不断升腾的水蒸气消失在暖黄的光线里，隐忍的喘息声一次次被逼迫，嘶哑的求饶声像只黏在蜘蛛网上的蝴蝶，颤抖着翅膀求饶，却难逃命运。
这一晚他们确实只是在道歉与接受道歉而已。
一夜贪欢，醒来还要上班。对于现在的年轻人而言，或许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将上班叫停。
沈临清一如既往将课上背不会课文的学生拉了一排在走廊里罚抄。因为体罚学生的事情他被领导叫去问了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因此作罢，反而拿出罚写问领导小石潭记抄三遍很多吗？
领导板着的脸差点绷不住。但最后只能说今非昔比，不能同日而语。不然现在哪来那么多麻烦？
道理人都懂，但挨骂终究是要挨得，处分是照常要吃的。
所以沈临清也继续知错犯错。
一周考试下来，罚抄不多不少，依旧按部就班。
上自习的时候，沈临清翻了眼学校超话，好几个不指名骂他的，还有说因为他体罚学生作业写不完休息不好所以要自杀。
原本因为困倦已经有些麻木了的神经被电了下。
沈临清放下手机，看着下面额头抵着书桌在下面玩手机的孩子，准备放学出去吃夜宵的小姑娘忙着补妆，还有几个大概没吃晚饭，正抱着面包啃得正香。
这些人中不凡有两年之后考上重点，就此离开这个十八线小城市的，也注定有就此开始碌碌无为一生的。
而这些，都不能真正评价一个人的好坏，更不可能就此看尽一个人的生死。
那些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人必然还会被时代限制着在鲤鱼跃向龙门的刹那被打落，那些不愿因循守旧的人也未必不会有人飞上枝头变凤凰。
当这个年代所有人都已经一眼认定了自己的生死，并且为之深信不疑的时候，那可以说就是真相。可是那是远在五十年，六十年以后得事情。
这些被网络引领着，高谈阔论着意义的孩子们，并没有跳出已知限制的能力，却已经被危言耸指使着迷失了方向。
他既不可能拉住想要自杀的人，也不能保证付出就有回报，他的一己之私不过是学生有得出路，从而证明他是个不错的老师。
可是很显然，价值这种东西来自于别人的嘴，却又要自身在别人身上作出奉献。
而有时候这个时代的很多事情，还像是80年代的螺丝，拧不进需要的地方。
第28章 28.切割
对于沈临清的辞职白钰一点也不意外，就是因为不意外导致自己在试用期结束后也没有继续留在学校，就这么和沈临清一起打道回府。
沈临清大概是深信自己就是为了陪他才去学校应聘的，所以对于他离开的决定也没有什么诧异。
虽然说白钰从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自己要不要坚持做一名老师，但如果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爱人，却也称不上是侮辱。
他喜欢得这个人很轴，喜欢委屈自己来惋惜他人，但从本质而已沈临清的出发点绝对没有恶意。
但因为很多事是不可解的，所以他总是被各种事情绊住。
可以给白钰补齐赵志琦另一半故事的是一个已经转凉了的午后。沈临清最近热衷于买含羞草，在窗台上摆一排捏着玩。
赵志琦大学的时候读得理科，本应该是个不难就业的专业，可他一心想回来照顾父母，最后委委屈屈的进了学校，算是同班里不太成功的一个学生。
现在再去探究赵志琦父母的想法已经不可考，但赵志琦在学校里人缘很好，学生也很喜欢他。
一个年轻的，说话幽默有风趣的男老师，哪怕教授的是晦涩难懂的理科，学生们也总有上课打发时间的对象。
也就是因为赵志琦人缘实在太好，导致从去了就冷着脸，明明就是个软柿子却要打肿脸充胖子的沈临清非常不受欢迎。
甚至差点就没能挤进这个岗位。
领导让赵志琦帮忙带沈临清，沈临清当然知道学校老师有时候会认师父，但他并不想麻烦别人，也没想过那个被任命而来的师父竟然真得是亲过的赵志琦。
沈临清是在食堂被赵志琦堵到的。赵志琦比他年长，就算是这个已经不长了的岁数赵志琦也比他高一些。
赵志琦剃了板寸，穿着运动装，因为怕沈临清跑特意离远了一点，先堵住门。
“还记得我吗？”
一般动漫里重逢不应该远在已经没什么饭的，有些脏的食堂。
沈临清觉得他和赵志琦实在有些微妙，明明也不是不可以成为普通的朋友。可他却连拒绝都没有就逃了十几年。
明明现在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可他却近乎冷漠道，“我没有病。”
赵志琦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我需要为小时候的恶作剧道歉吗？”
赵志琦是个好人，他最擅长的就是给像沈临清这样心胸狭隘的人一个台阶下。
可是如果已经找到了最优解，又为什么要创造那些或巧遇，或刻意得相遇呢？
沈临清喝了春天的第一杯奶茶，又喝了夏天的，他像个被小心翼翼呵护的小姑娘，享受着所有流行的恋爱套路。
班里的学生偷偷摸摸磕他们的cp，被沈临清抓去罚抄课文也死不悔改。
这些人好像都浸在了蜜罐里，不需要考虑一点后果，只需要一往无前。
可每天晚上的电话，母亲时不时发来的相亲对象的信息却给了他黑咖啡一样的苦涩，他不可能甩掉身上与生俱来的泥泞，可偏偏看得见太阳。
赵志琦出意外那天沈临清早早回了家，等到看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因为要忙着上课，他甚至不能绕道去看一看发生意外的路段。
后来等到再去的时候，地上已经看不到血迹，与赵志琦有关的一切都没有了。
沈临清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现了幻觉，其实赵志琦根本就没有出意外。
赵志琦说了给他换自习要双倍偿还。
沈临清帮赵志琦上了，一个，两个，最后甚至是一个学期的，办公室的桌子被搬走，学校门口贴出了公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赵志琦死了，沈临清也再找不到属于赵志琦的痕迹。可他却始终无法相信，无法习惯。
赵志琦的遗体被他父母接走，葬在哪里沈临清没敢问。
当他再次回到他们小时候的地方，沈临清却连仔细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他很害怕会有人看见回去和沈城宇说，哪怕只是和父母提到赵志琦的名字他都会害怕。
他很怕自己与赵志琦有联系，又不能阻止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成为别人嘴里的晦气。
如果说他是个早已破了的窗户，那就总需要窗纸及时糊上才不会漏风，他承受不了玻璃的重量，精致的木雕花纹总不被人接受糊上透明的窗纸，他却要靠那一层薄薄的玩意过活。
赵志琦是君子，白钰确实小人，君子可以陪伴一生不明心意，小人却要心慕之人身心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那些在无声无息中被悄然融入骨髓的东西早已无法抽离，连同沈临清自己都已经辨析不到哪些东西是被白钰强行塞进去的，哪些又来自于那个已经被他淡忘的人。
他并没有被彻底改变，甚至没有洗去分毫身上的泥泞，可偏偏染了别人的香气。
他不知道自己的结果，可他已经在无序中走了太久。
久到忘了初衷，忘了怯懦，他需要一个仪式来死亡，不是真实的心脏停跳，而是不得不切割过去，无法过问。
第29章 29.一同赴死
永乡的是个山多水也多的地方。沈临清在网上一眼就看中了这里，白钰却打趣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跳崖不好救援。
白钰是知道沈临清的性格的，像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又多是爆红景点，沈临清再缺德也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寻死觅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