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几声微小的呜咽,寝宫之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在。
    然而他们都知道,在这个寝宫中。隐藏着数百名暗卫死侍。
    帝王的语气微微带了一丝可惜,“若不是你……这皇位朕本是属意你的,可惜啊……”
    “好手段。”帝王赞叹道,他直视着眼前的身形挺拔青年。
    不知什么时候起,六皇子的派系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隐藏在九皇的羽翼之下,假装臣服,却在不知不觉间引导和决定着官位的迁升走向。
    今夜皇帝也突然想通了,并不是季瑾华不想争了,而是由于他想要的东西更多了。
    这几年他头痛越发频繁激烈,想来也是有他这个好儿子的手笔。
    如今,他敢闯进自已的寝宫,想必各个方面都万无一失了吧。
    自已长久以来身居高位,再大的布置都被偷天换日了,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帝王季永昶赞许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可惜啊,这样身怀帝王之才的儿子,却被淑妃害成了这副模样。若不是她生的儿子深的他的心,她又怎么会活下来。
    不过,他看向季瑾华被阴霾覆盖的双眼。脸上深刻的皱纹化成了一缕笑意,他这个儿子也亲手取了淑妃那条命。
    “比不过父皇。”季瑾华冷冷的应下。
    眼前的人鬓发如霜,身影佝偻,和记忆中的那个英明神武,雄心壮志的皇帝一点都不样。
    季瑾华仍然记得这个人对年幼的自已格外的看重疼爱,却也仍然记得那一日在自已堕马以后,自已还没从太医的诊断中缓过神,这个人就毫不留情离开时候的冰冷目光。
    此后数十年,他跌落尘埃,天地坍塌。
    “你的手段比朕厉害多了。”季永昶抚了抚衣袖,整理好褶皱,“不过,你真的决定好了,要杀弃自已全部的兄弟。”
    帝王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诡异隐蔽,“要让我季家江山,断子绝孙,再无后代百世?”
    “那又如何?”季瑾华不屑的说道:“反正我以后不会有后代了。”
    “我死后,也不会看见这世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父皇你不就是为了阻止我这个不会有子嗣的人坐上皇位,才费尽心思的打压我吗?”
    “现在你也不在意了吗,父皇?”
    相似的眉眼上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季永昶说道:“那是在之前,之前朕想既然还坐在这个皇位上,那就要遂了先祖的意,让他延续下去好了。”
    “可是现在朕只是个输家,反正马上就要死了,自已还操心这个干嘛?”
    他看着眼前儿子平静冷淡的目光,微笑的说出了足以让季瑾华神情崩溃的那个名字,“有初儿操心,就够了。”
    “可我会杀了他。”季瑾华沉声说道。
    “是吗?”季永昶不屑一笑,“那我在九泉之下,拭目以待。”
    冰冷的剑锋划开皮肉,将季永昶洞穿。
    季永昶这一生从未在意过什么,后宫争斗也好,前朝权势也罢,只不过是为了看戏二字。
    引起他兴趣的他会多看两眼,失去价值的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去,就像他当年对待他这个儿子一样。
    如今,他终究是要葬身于当年那场推波助澜的的戏剧之中了。
    这个儿子终于要撕开他多年来温和谦虚的面具,踏着万人的尸骨,登上王位。
    至于九子季瑾初,不是斗不过季瑾华,而是不屑于去争罢了……
    季瑾华自以为无心无情,却不知道九子更甚。根本就是跳出了世俗,冷眼旁观看着他们斗来斗去。
    不过,他既然身在帝王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季永昶感受着体内传来的剧烈疼痛,闭上了眼睛。
    维崇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一日,帝王突发恶疾,薨于宫殿,举国白绫,丧。
    红烛之上亮起了一团小小的火焰,季瑾华将手中的黄绸锦缎置于上方燃烧。
    那象征着至高无上天子旨意的诏书就这么被火舌一点一点燃尽,化成点点乌,落到地面上。
    满地残骸,仍然可辨季瑾初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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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心系于皇位的皇子们在得知皇帝的死讯后,都按耐不住的朝皇宫方向赶去。
    然而不管是坐拥了众多精兵,还是被朝中各个重臣支持的皇子,只要一进入宫,就被六皇子季瑾华提前安排好的禁卫射杀。
    他来听对方的哭嚎哀求都不愿意,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根本不在意任何名声清誉,朝堂势力,一声令下,就送了无数人前往黄泉。
    大雨滂沱的下来来,却没有浇灭这深宫之内的喧嚣动荡和燃遍半壁朱墙的冲天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