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纷乱不已,使她开始有著语无伦次的迹象。
    努力平复激荡的情绪,项雪沉啼笑皆非地扯开笑容,俨然把她的话当成玩笑。
    「我知道!」
    难以置信地扬起眉,她完全读不出在他高深一莫测的眼底,有著何等迂回的思绪。
    「你的任务便是填补我生命里的不圆满。」他抵著她秀白的额,深情款款地开口,神情再认真不过。
    那趋近的杂沓步伐让她来不及消化他话中的绵绵情意。
    扬起手,她冷淡绝然地扬高嗓音。「错!是杀了你!」
    剑鞘落至地面,旭情剑雪亮的剑身映出她的无情,一使力,项雪沉的肩头倏然染上血色。
    「住手!」听到那高扬的语音,广庆情急推门而入,映入众人眼帘的是项雪沉震慑至极与肩头染血的恍然神情。
    「你这心狠手辣的歹毒女子!」广庆怒不可遏地聚气扬掌,后悔莫及听信了项雪沉的话。
    「广叔不要!」项雪沉挡在她面前,眸光阴郁地制止了广叔的动作。
    「沉儿,别再执迷不悟了,那妖女没有心,她的血是没有温度的!」
    「不是!雨儿没有……」一察觉到雨儿制造假象的心思,项雪沉面色陡没,想向众人解释事实的真相;孰料娇声响起,几名官兵已左右纷至,迅速地替旭见扣上锁具。
    瞧著异常顺从的苍白脸庞,项雪沉竟低笑出声,那笑揉著苍凉与心碎。「你狠、狠到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我对你的恩情……」
    他的话击中旭见的心口;紧握著拳,她拼命压抑心口难平的澎湃的情绪,只是冷漠无语地觑著他。
    项大哥,唯有你深知雨儿!是的,这便是我回报给你的恩情,与我牵扯上关系,只会为项府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不要使项府和乐的景象添惹上任何麻烦啊!
    更别说她喜欢平春的善良、热情;平顺的憨厚、诚恳;月嫂待她如女儿般的疼惜……项将军府上上下下全都让她感受到人间温情。
    对项家已有太多、太多的愧疚,她又怎么舍得让众人也被卷入江湖的恩怨情仇当中呢?!
    掩不住的眸光紧紧锁住他的悲切,她朝他浅浅漾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在他阴霾遍布的俊眸里,她知道他会懂她的。
    目光掠过项雪沉、广叔、以及隐身在角落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健硕身影,她的眼仿佛细诉著,请众人忘了我!忘了我口巴!
    回过头,她的长发轻扬,在空中划下一道洒脱的飘逸。
    这一回恐怕真得永别了吧!
    敛下眼眉,旭见贪婪地吸著苑里春至雪融,透露著春信的气息,心窒了……
    是掌上的伤口、或者是胸口的伤裂开了吗?
    她感觉到晕眩缓缓朝她袭来。
    祥凌得意地看著事件轻而易举解决,气势凌人地道:「光是窝藏朝廷钦犯这一条罪,恐怕就要拿你整个卫所的命来抵!」
    祥凌捉了人后正要下令撤兵,一抹清润略沉的嗓音却霍然响起。「请公主立刻放人!」
    祥凌柳眉横竖地瞥过头,正想开口斥责,却被那男子远胜胜过项雪沉的俊美无俦给震慑,飘扬的气焰瞬时微微敛住。
    「你……你以为自己是谁?敢违抗圣谕,小心落得砍头的下场。」
    唉!又是这一句!翻了翻眼,几名在场的家丁、丫头均不以为然地露出鄙夷的眸光。
    「在下柳单远,是两广巡抚柳凛松之子,当年柳家被东广以贪污罪名污蔑入罪,导致一双儿女失散。在两年前因助袁将军剿匪有功,故请皇上重审此案,半年后证实两广巡抚是遭东广以子虚乌有的罪名冤枉,故追封先父官职,并赐免死金牌一面。」简述御赐的免死金牌由来,柳单远硬将整个局势扭转。
    纵使妹妹不幸被牵扯入东广,但这块免死金牌足以让她有洗心革面的机会。
    当那闪耀的金光跃人眼底时,祥凌瞬间竟乱了方寸。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整个将军府的人全都要与她作对!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东广杀手恶贯满盈,理该严惩,项将军府是受害者,最该有资格说话!」漠视柳单远眼底窜著的两簇阴鸷眸光,祥凌聪明地挑起了项将军府遭灭府的恩怨。
    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全都转移至广庆身上。
    「旭见没有杀人!」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嗓音。
    一张十足粗犷的脸庞蓦地出现,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的眼神已落在旭见脸上。「旭见,好久不见了!」
    「你是……腾龙?」强忍著晕眩,她不确定地轻声反问。
    冲著她扯开大刺刺的笑容,他豪气道:「你坠崖后,我和苍鹰一直在找你,近日幸得祥凌公主大肆宣传捉拿东广杀手组织余孽之事,我才混进来准备伺机救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祥凌已被眼前突发的状况给激得暴怒大--吼:「你……你又是谁!为什么本公主奉命捉个人,也得遭到再三阻挠……她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吗?为什么这么多人帮著她!」
    难以忍受祥凌那歇斯底里的吼叫,项雪沉点住她的哑穴,眉目稍缓地开口。
    「说下去!」
    「本人乃之前东广三大杀手之一的赤焰腾龙,我归顺朝廷后推却官职,落发到寺里当了和尚。」提起自己过去的名号,赤焰腾龙蹙起眉头,粗犷的面容上有著有说不出的感伤。
    取下顶上假发,露出了已烙戒疤的大光头。「旭见,你忘了那几乎废掉你左臂的伤了吗?」
    低叹了声,他对著那一脸愤恨的老人开口。「项府减门案是旭见顶替受伤的我首次出任务,当她负伤回来时,我便知,道情况不妙。
    她竟然因为心软而宁愿制造出自己被伤因此无法达成任务的假象,而欲放走在少将军房中的人。
    单纯的她以为如此便可以蒙混过关,却没想到此举还是救不了任何人。相反的,一回到豫宫她便受到公公最严厉的惩处。
    公公当时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登时勃然大怒赏了她一剑。那一剑险些取了她的性命,也造成了她由左肩至手腕那足以连结成线的伤痕。
    那时她一滴泪也没流,只是倔强地问是怎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弄得血流成河、家破人亡?而她又为什么有取人性命的资格?」
    如此单纯、善良的她又教人怎能不心疼!叹了口气,赤焰腾龙续道:「她就像一朵淤泥中的清莲,纵使在泥泞中求生存,身上永远绽放著最纯真无邪的气息……每一次的任务,伤最重的永远只有她。」
    一吐心中的郁结,他终坦承心底曾经对她有过的疼惜与爱怜。
    腾龙所说的那段过往却让旭见猛地回过神。
    下意识抚著自己左臂,她恍然不知手上的伤口已在衣料上迤逦出一道血痕,只是迳自思量著。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是因为不愿回想那段记忆,索性抹去所有有关的点滴吗?
    微牵动著唇,她竟然感到眼眶发酸,不断氤氲著热意。
    心头被一种莫名的感动给轻轻攫住,她不是项大哥的杀父仇人……不是……
    「你曾经是东广杀手,对你的话老夫又可信几分?」
    若这是为旭见白狐脱罪之词,那这个故事可真是编得扣人心弦、赚人热泪。
    广叔的质疑绝对合理,项雪沉阔步走向那被他揉进心坎里的人影,倏然扯开她的半只袖,露出了烙在雪白素肌上的丑陋伤疤。
    「项大哥……」那突来的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将她轻揽入怀,他把她的脸压进自己的胸膛中,不让她去面对。
    「这就是这个傻姑娘的决定。」单手轻执起她被利刃划破的伤手,他也扯破自己染血的衣裳,沉定地开口。
    众人倒抽了口气,柳映雨掌心皮开肉绽的日子,与项雪沉宽肩上完好如初的皮肤形成了强烈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