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开掌心,沐璃认出了四钥之一的“西仓”,心思随即豁然开朗。“你是仓师叔的女儿。”
    四钥分别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当年仓亭海手持的钥匙,便是镶嵌在西的“西仓”之钥。
    微微颔首,婳宁儿明眸中漾著热意。“你和大哥的姻缘,出乎我们意料,却也教我们更宽了心。”
    不解地微扬秀眉,沐璃还未开口,力召磊倒是先抢了白。“至少老大的柔情蜜意缠住了你,让你缓了缓报仇的想法,也让咱们不用提早见阎王,可以多喝几年酒啊!呵!”
    他话一落,众人不禁哄堂大笑,不自觉地,泪水自沐璃眼角悄悄滑落。
    “怎么哭了?”瞧见她的泪水,古放云连忙将沐璃揽入怀里,柔声地问。
    胡乱地抹掉泪,沐璃向众人扯开了笑颜。“我只是太感动了,我爹他……应该可以瞑目,至少,师叔们始终未摒弃‘铸剑四杰’的情谊。”
    面对他们,自己怎能不感动?
    原来,一直以来她不是孤立无援的处境,在暗处,也有人为著她父亲的死,追查著事情的真相。
    低头瞧见妻子眉宇间的神色,古放云握住她的柔荑,微笑道:“我很怕你没办法接受大家……”
    摇摇头,她扬起一抹澈然的笑容,轻喃地说:“云大哥,是你把我拉出仇恨的泥淖,没有你,就没有璃儿今日的坦然。”
    放开他有力的手,沐璃拿起酒杯面向众人。“沐璃在此谢过诸位。”
    没料著沐璃会如此率然,力召磊满脸感动地抡起酒坛,灌了口酒,大声道:“呜!咱好感动,嫂子,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喝酒!喝酒!”
    第七章
    “今晚咱最开心,偏偏少了洛,否则就更畅快啦!”一巡酒下来,力召磊爽快地大口喝酒吃肉,那满身豪爽的气息毫不掩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力召磊话一落,力掩尘立即莫可奈何地摇头接道:“这小子没喝酒时还带点人样,只要一碰酒,那一丁点的人味也尽失,哈!嫂子莫怪,莫怪啊!”
    语毕,他朝众抱了抱拳,斯文的脸上有些愧然。
    沐璃微微一笑,喝了酒身子暖了,思绪竟也随著他们的笑语放松了许多。
    “接下来我们就得好好策划,如何入东厂及查出洛的下落了。”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古放云率先将此次聚会的目的带入正题。
    “东厂?”沐璃心一凛,语气微扬,难以置信地望著他。
    “你没听错,是东厂。看来大哥一定什么都没对你提吧?!”婳宁儿开口,语音里透著丝紧绷。
    将目光转向古放云,沐璃柳眉微蹙地扯著他的袖口急忙问:“我爹的死与东厂有关?”
    “这就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事,但时机尚未成熟,我不想你冒险。”他太了解沐璃为报父仇的心情,太早告诉她此事,对沐璃而言只会是负担。
    “其实事件真正的来龙去脉,最清楚的是潜身东厂的洛。”力掩尘续了话,语气里有著浓浓的阴郁。“据他最后留下的讯息看来,一直被囚在地牢的几名人犯,应该是我爹及仓师叔。”
    “怎么会?”沐璃闻言震惊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样峰回路转的发展,震得她难以自已。
    “嫂子无须担心,就因为涉及东厂,咱们才步步为营,不敢轻举妄动。”咕噜灌下一口酒,力召磊将她陡然发白的脸色视为担忧。
    “是啊!一切都已布署好,只不过洛二哥一直没消息,我们只好藉由大哥铸好的剑来替咱们引路,一方面可以直捣东厂的秘密巢穴,二方面可以藉此打探洛二哥的消息。”
    “洛二哥是谁?”沐璃怔了怔,发觉体内突然窜流的寒气乱了她的思绪,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哦!洛排行老二,是皇上身边的人,招亲当日你也见过的。”提及洛索寒,古放云的嘴唇抑不住地往上扬。
    当日若非洛临门一脚的捣乱,擂台娶亲之事或许不会那么轻易落幕。
    “除了磊,我们也都在场。”指了指鼻尖,婳宁儿笑吟吟地补上一句。
    “好多事……似乎都已超出我所能想像的范围了!”沐璃有些讶异,却无法不注意到肌肤冒出的疙瘩。
    这般熟悉的反应让她惧怕,于是沐璃连灌下数杯酒,期盼酒气能缓缓体内寒气的窜动。
    敛下眉,古放云大意地忽略了沐璃的异样。“为了剑库,东厂应该已在府中布下眼线,我猜他们会利用碔释剑来作为交换剑库的条件,所以近日我们得格外留意碔释剑,另外阿尘他们也会留下。”
    碔释剑是皇帝下旨铸的剑,倘若遗失,皇帝必会认定是古家无法如期交剑的推托之词,古家可能会因此招祸,而东厂更可以此逼迫古家交出剑库的钥匙。
    沐璃的疑惑在古放云的提点下霍然明朗,但偏偏此时她的身体竟无法克制地打著冷颤。
    “嫂子受了风寒吗?脸色似乎不大好?”眼尖的力掩尘以行医者的敏锐察觉了沐璃的异样。
    “受风寒事小,让阿尘替你把把脉,开几帖方子便成了。”力召磊的大嗓门介入,喳喳呼呼几句,又粗鲁地打了酒嗝后,大力地拍向古放云的肩道:“或许会替嫂子诊出喜脉也说不定,呵!就让阿尘瞧瞧吧!”
    古放云闻言,只是无奈地翻了翻眼,孰料沐璃却抢先一步地仓皇起身。“你们别取笑我了!我有些冷,进房去取件衣服。”
    “呵!嫂子害臊了,呵!有意思!真有意思!”力召磊颤巍巍地坐下,足见他已有六、七成醉意。
    “我去拿。”古放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不!别麻烦,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挣脱他温热的掌,沐璃扯出一抹牵强笑容,将他欲起身的身子推入座后匆匆离去。
    故意忽略身后的目光,沐璃尽量放松著自己。每踏一步,她的心便“怦”地猛撞一下,脑中只是反覆盘旋著——不能,她中毒的事绝不能让第三者知情!
    然而凝著沐离的背影,古放云被挣开的手却悬在空中,那滞在腕中的冰冷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沐璃有些魂不守舍,究竟他在铸剑庐的这段期间,沐璃发生了什么事?
    转出蜿蜒的地道,迎面袭来的冷意让沐璃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拢了拢单薄的衣料,她加速脚步走向绻云居。
    好冷!咬著唇,蜷著身子,沐璃发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模糊。
    她怎么会忽略了毒发的日子呢?
    不能例,不能倒!沐璃,你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
    突地,她胸口一阵翻腾,直觉地捣住了嘴,一股腥甜液体由口中逸出。摊开掌,那宛如绽放红玫瑰的鲜血,由指缝顺势滑落。
    这叫月全乌,每逢月圆,你体内的真气便会吸取月圆的精华转为阴气,渐渐的血里便会依著阴寒之息蕴出毒紊,半个月后,你只需一滴血便可取人性伞。
    怔怔凝著那异常鲜红的血,沐璃扬起唇,笑得苦涩万分,这血——可以杀人呵!
    强撑著身子,她颠踬著踽行向前,才转入长廊,一抹由绻云居掠过铸剑庐的人影忽地攫住她的目光。
    碔释剑的去向便是答案所在,我们藉偷剑人引路进东厂,洛则为内应……
    一股念头撞入脑中,提起气,她正打算施展轻功,却反被体内的寒意给制住了动作。
    跌坐在地,沐璃眨去眸中痛楚的神色,再提气跃向铸剑庐。
    为厘清真相,为了枉死的爹,她绝对不能让碔释剑被偷!
    “走!”一声澈亮嗓音划破宁静夜空,檐上黑衣人身形一转,不—会工夫已消逝在黑夜穹苍里。
    足未沾尘,沐璃的目光只捕捉到黑衣人翻檐而逝的身影。
    “不!”柳眉紧蹙,沐璃正打算尾随黑衣人的同时,一抹轻灵身影翻跃至檐上与沐璃面面相觑。
    在银白月色映照下,眼前熟悉姣美的脸蛋让沐璃诧异地倒吸了口气。“采、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