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离开——绝不是逃跑——的原因就在于Merlin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正在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虽然他也是一个恋爱高手,但从这件事中可以看出,他显然没有我高明。而我,作为一个更高段位的恋爱高手,自然要更为敏锐,因此我是我们两个中唯一一个发现了我们正在进行一场亲密的身体接触的人。
    如何能让Merlin意识到这一点呢?或许我可以采取同样的方式。或许我也可以把脚搭在他的椅子上,让他来按摩我的脚踝。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想让他按摩我的脚踝,我的脚踝很好,并不需要任何按摩。这只是为了让他意识到这一点而做出的必要牺牲,甚至我觉得我的脚踝应该得到一句抱歉。
    第二天的下午,我把Merlin喊进来。
    “我有一篇演讲稿要写。”我说。
    “可我还有活没干完呢,你的盔甲还没擦呢。”
    我挥了挥手。“我叫George来擦。演讲稿比较重要。”
    “好吧,”Merlin屈服了,像往常一样拖过一把椅子放在我对面。
    我假装在看什么东西,其实一直在暗暗观察。Merlin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机会正好。
    我开始学着Merlin的样子,把靴子脱下来。我本以为这事很简单,但是当我做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件事:Merlin的靴子是短靴,很好脱;而我的靴子是长靴,不靠手是很难脱下来的。可如果我把手伸到桌下,Merlin就会注意到我在干什么,那样我就白费劲了。
    于是我执著地在桌子底下和我的靴子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斗。可这该死的靴子就像涂了胶水一样牢牢地粘在我的脚上,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从那牛皮牢笼中挣脱出半分。我累得满头大汗;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从来没对Merlin对工作的投入感到像现在这样庆幸——感谢Merlin对工作的投入,他没有发现我在干什么。
    但我绝对不会就此放弃。我可是Arthur Pendragon,Camelot唯一的王,我曾经亲自打过三场战争,参加过十几场战役,和无数次比武大赛,我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放弃?哪怕我脚上穿的不是靴子,而是钉的马掌,我今天都要把它脱下来。
    我思考了一会儿,换了种方式。我把右脚侧踩在地上,让右脚的外侧着地。然后我用左脚踩住右脚的鞋跟侧面,使之固定住。最后我再用力把右脚从靴子里抽出来。很好!有了一点起色了,我的脚和靴子之间不是毫无缝隙、密不可分的了。我又努力抽了一下,非常好,现在我的脚跟已经基本脱出来了。再需要一下,我的脚就可以和靴子完全分离了。干得好,Arthur!但是由于我的坐姿所限,我的腿有点使不上劲。于是我把我的屁股向外挪了挪,现在我的屁股半悬空在椅子外头,但我有了足够的空间让我把腿抽出来。于是我深深呼吸,使尽全身力气,奋力将腿一抽——
    扑通!
    噼里啪啦!
    哎哟!
    我的背感到一阵刺痛。我整个人从椅子上翻了过去,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在摔倒之前,我还徒劳地试图抓住桌子,结果不但没有抓住桌子,还把桌子上的书、纸、羽毛笔和墨水瓶等一堆东西都带到了地上,墨水瓶在倒下来的过程中把墨水浇了我一身,一滴都没有浪费。
    坏消息:我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消息:靴子倒是确实脱下来了。
    “我的天哪!”Merlin迅速跑到了我身边,“Arthur,你没事吧?”
    “没事,”我已经坐了起来,“我——我可能睡着了。”
    在确定我没事之后,Merlin看着我的窘态和一地狼藉,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摔的?”Merlin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居然把靴子都摔掉了,这得是什么样的高难度动作啊,哈哈哈!”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没好气地想。
    大概是看我的脸色不太好,Merlin忍住了笑,把我扶起来让我坐在椅子上。“你得换件衣服,这件估计是不能要了。”
    他蹲了下来捡起我好容易脱掉的那只靴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重新穿上了我的脚。
    我狠狠瞪着他。要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把它脱下来啊!居然就这么被这个白痴轻易地穿上了!说真的,要不是我要追求他,我一定会把他狠狠揍上一顿!拜这个白痴所赐,我受到了一阵嘲笑,糟蹋了一件衣服,最重要的是,损失了本属于我的脚踝按摩!
    但我也终于忍不住笑了。我们俩坐在地上大笑了一会儿,直到两个人都笑到没力气为止。房间里安静下来。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微笑,眼神里笑意盈盈,神采奕奕,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夺目的光彩。我静静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