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骨瘴反噬九天,气息外溢而出,祂本就是为了滋养自身而来。
    越来越多的仙沉沦于此,骨瘴壮大,却不可避免地在下沉,最后如化脓的胚,掉出洗尘池落到了凡界,凡间战祸不断,因果紊乱。
    因果大乱后亦生变数,便又是仙者历劫的高峰。
    自此循环达成,骨瘴源源不尽。
    玄微从中厘清了来龙去脉,走到深庭间,将桃花木灵自本体内抓出。
    倚妆摔在地上半晌没能回神,他呆滞的目光看向玄微,竟是辨认了许久,才道:“怎么,仙尊找我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自上回玄微设下阵法,倚妆便日日生不如死,本体的梗系日夜受灵火灼烧,次日又会恢复原状。
    梦魇侵袭,他几乎分不清身在何处,偶尔在幻梦里他会回到当年的云盖宗,天朗气清,他大可以在院子里小憩,亦可来去自如,走遍山川大河。
    那时他以为自己拥有的太少,他想要被爱,想要有纪沉关那样对自己好的人,他艳羡嫉妒着岁年的幸运。
    可如今才知,最初的最初,他想要的不过是个自由。
    “机锦是否在洗尘池中?”他问得直白,倚妆似乎也回想了下这个名字,讽刺地笑了笑,深深地低下了头。
    许久后他双目赤红抬首,道:“是,所有的源头都在那里,但作为骨瘴的心脏,哪怕是玄微尊上您,也不能耐他们何吧。”
    倚妆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虚渺的双足,道:“但当年,我在床上偶然听到机锦与骨瘴灵识的对话。”
    “那时候他无法控制两种灵智对躯壳的操纵,亦或者说我这样的蝼蚁,即使指认,作为九天太子的他,也能保证不会有人相信。”
    “你听到了什么?”玄微加固了隔绝的屏障,肃然道。
    “骨瘴自认没有弱点,因为他每次的弱点都在改变。”
    “难道是……”玄微电光火石间有了猜想。
    倚妆笑道:“祂选择人界的相助物绝不是随机,譬如上次人界火劫,正是因为骨瘴本回属火,故而引动火祸。如果知道了本次劫数为何,相生相克,便能行事吧。”
    这几乎是在透露骨瘴的致命处,玄微怀疑地看着倚妆,后者还是会下意识地害怕。
    然而转眼他又变得胆大起来,他要报复机锦,报复那个欺骗他,毁掉了他自由的仙,是他让自己走到了错误的路上。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倚妆也不会否认自己。只因否认自己,便像是否定了自己这荒唐的一生啊。
    “看来尊上已经知道了。”桃花木亦像是在刻意讽刺玄微,“我听那两只月灵讲,人界近来洪祸不断,这回是水吧,水么,要用火才能克制,但可不是普通的火。”
    他眼里迸出病态的兴奋,倚妆上九天来为被仙者们认可,可谓博览群书,他道:“世间至阳是凤凰火,但凤凰火可不够,要朱雀火,但若要求朱雀火,凤凰不得涅槃,尊上,这次,你要舍弃谁?”
    第五十八章
    玄微垂眼看着倚妆,桃花妖灵体缥缈,但本体上花红如血,纷纷若漫天红雨。
    他坐在束缚法阵间对玄微道:“尊上,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看得起我?”
    “一个自凡界死乞白赖跟着你的妖怪,你看我的眼神真像是看株花草。”
    时至今日他唯有求死,早无所顾忌,“可你那时候,看岁年的眼神可与看我不同,明明同样是妖怪。”
    “尊上,你好天真啊,你分明对他别有心意,又心心念念他同我一般安分守己,但那可是乌云盖雪。”
    “你若真的喜欢他,就不该妄想彻头彻尾改变他。”倚妆讽刺道,“你的喜欢算得了什么呢,你在利用你的喜欢让他帮你去死!”
    法阵因倚妆突然的暴起而青光大作,桃花妖被镇压地匍匐在他。
    他浑然不顾自身狼狈,宛如深渊里爬出的恶鬼,“真好!你毁了他,他再来毁了你,这是你们的因果!”
    “尊上你明白吗,这是你们的因果!”
    玄微站在倚妆面前,许久未有开口,直到法阵再度要将桃花妖拖入混沌。
    玄微这才缓慢地将空茫的视线移开,他问道:“机锦想要的是什么?”
    “他啊。”倚妆阴恻恻地笑着,“他只是太无聊了。”
    这个理由荒唐的教人发笑,倚妆确实笑得开怀,神情里含着浓烈的恨意。
    “九天当他是因自幼失母,无人依仗而丧心病狂,殊不知天帝待他可谓有求必应。”
    玄微静静地在红雨里听他道:“生而为仙胎,想要什么没有,权势在他眼里轻得和小玩意儿一般。”
    “你与他夺权才有意趣呢,他作弄旁人,与骨瘴合谋,只因骨瘴给他带来的愉快大到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