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喝咖啡为什么不去我那里?”
    怡文抬起头望住他,表情有些惊惶失措,什么都还未说出口,眼眶已经红了。
    在这沉默的时刻,元朗蓦然明白了她心中想的,却说不出口的话——
    她想要找出能取代他煮的咖啡。
    这个认知,使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无形的利爪抓破一个洞,痛彻心扉。
    很好,今晚总算没有白来,至少他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元朗平静地将那杯放回袋中,还她。
    “我走了。”
    怡文提着满手冷掉的,他转身离去时,她的心也凉了大半。
    她知道元朗一定误会了,她张口,声音却卡在喉中,喊不出来。
    有时候,人不会意识到这个人对自己的重要性,人都是在即将失去时,才测得出这个人在心底的重量。
    为什么她总喜欢往“怡然”跑?为会么她话都能跟他说?过去她从未正视过这些问题,直到玲雅宣告她爱上元朗为止,那一刻,她才惊觉自己心底真实的感情。
    天!她是这么盲目,如此迟钝,不曾察觉元朗对她而言,早已不只是一个朋友,他对她的在乎,也早就超越了朋友的界限,是她一直视而不见。
    “元朗,我不懂,为什么爱神的金箭老是绕过我?你说,我会不会是被丘比特给遗弃了?”她曾这么问他。
    “你想太多了。”
    “你又知道了?”
    “你的幸福已经在前面等你,只是你还没有发现而已。”
    殊不知她误会了丘比特,他并没有摒弃她,是她忘了倾听心的声音。
    当时她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现在发现了,可是……这一切会不会太迟了呢?
    蹲在地上,将小脸埋在膝上哭得好伤心,没有发现元朗在此时折返。
    元朗原本已经走远,但上车前却看见她在路灯下缩成一团哭泣的样子,她的眼泪摧毁他的理智,让他的心可怕地揪紧着,到最后,他走不开——
    他没有办法丢下正在哭泣的怡文走掉!
    “怡文……”他的手角上她颤抖的肩,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怡文在泪眼蒙眬中,发现元朗居然折回来,她低喊一声,哭着抱紧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对他喃喃说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呜呜,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好讨厌自己……呜呜……”
    “怡文,你先别哭,有什么话慢慢说。”她像是非常沮丧,非常烦恼,一直呜呜咽咽地哭得非常伤心,但她说了什么元朗完全有听没有懂。
    “你不懂……我觉得很内疚……呜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元朗,我……”
    怡文哭到最后,讲的话根本已变成外星语,超乎元朗的理解范围。她重复着同一句话,元朗努力分辨她的外星语,一直到第五次,他才听懂了她的话,而那句话,却深深震撼他的心。她说——
    “元朗,我喜欢你……”
    第五章
    怡文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
    “呜……好丑!”
    眼睛肿得像核桃,鼻子红得像打过一百次喷嚏……她居然用这样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向元朗告白,真难为他没有吓得退避三舍!
    而在措手不及之下被告白的元朗,居然非常镇定。
    他先将她从地上扶起,然后问她:“我们需要谈一谈,要去你家,还是由我决定?”
    “随便……可是我想喝咖啡,一定要你煮的才行。”她一边抹泪一边说。
    元朗笑了,“知道了。”
    于是怡文上了元朗的休旅车,元朗先是开车载她在市区绕了绕,待她情绪完全平复后,才载她回自己家。
    “这是什么地方?”怡文有些迷惘,她还以为元朗会载她到“怡然”。
    “我家。”
    怡文抬头,看见的是一栋日式平房,外观看起来就像一个老爷爷那么老,却保养得非常干净,很有味道。
    “我怎么好像在哪里看过这间房子啊?好像是某个冰淇淋广告……”
    元朗低笑,替她说出口:“抹茶宇治?”
    “对对对……”
    “嗯,我借他们拍过广告。”
    对即将进入单身男子家毫无防备,也不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却净想起一些有的没的——这就是贝怡文,单纯而不懂得怀疑。
    看见元朗脱鞋,怡文也跟着脱鞋。
    “我去拿双室内拖鞋给你。”元朗道。
    “不不不,我想打赤脚。”她忙阻止,“赤脚踩在原木地板上多舒服呀!”
    说完,怡文将鞋脱在玄关,享受赤足踩上原木地板的感觉,每走一步都有木制地板特有的轻微剥啄声。
    客厅里没有多少家具,电视,音响,矮几,两张长沙发,靠窗的地上养了一盆绿竹,此外别无长物,清楚明了。
    “喵!”阿拉比卡迎上来,亲密地摩挲元朗的腿,好像在对他说“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元朗一掌托起蓝灰色的猫儿放在肩上,“这是怡文,记得吗?”
    “喵呜!”
    “嗨,阿拉比卡!”怡文摸摸它的下颔,阿拉比卡舒服地半眯起蓝绿色大眼。
    就在她和阿拉比卡打招呼时,她不经意看见玄关墙上镜子里的自己。
    “啊!”怡文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
    她慌慌张张地用手遮起半张脸,“厕所……我要借厕所……”
    “左手边,灯在门边。”
    “谢谢!”
    她拔腿就冲进厕所,关上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了把脸。
    洗了脸后看起来虽然好多了,但对红肿的眼睛鼻子好像没多大作用。
    “超丢脸的!”
    怡文躲在浴室里发愁,根本不敢用这张脸出去面对外头的元朗。
    不过……再难看也得出去,她总不能一辈子把自己反锁在元朗的浴室里吧?
    怡文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出浴室。
    走出浴室,她就闻到令她眷恋数日的咖啡香。
    对!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
    怡文循着香味来到开放式厨房,看见元朗将刚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里。
    “咖啡煮好了。”
    “谢谢。”她拉了中岛台边的高脚椅坐下,面容一整,端起咖啡先深深嗅闻咖啡香气,才开始缓缓啜饮。
    每次看着她用如此珍视、虔诚的态度对待他煮出的咖啡,元朗的眼中不由盈满笑意。
    “咦?这是……巧克力摩卡?”怡文有些惊讶,以前元朗说过,“巧克力摩卡”根本不能算是咖啡,只能算是甜品。“为什么?”
    “我奶奶说,巧克力是安慰哭泣的孩子最好的特效药。”
    “啊?可是我又不是小孩子!”怡文抗议。
    说完,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在这相视而笑的片刻中,一种昔日的熟悉感又回来了,但仿佛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沉默的氛围,让两人有些不知所措,当怡文想起自己今晚的告白,不觉又多了几分难为情。
    “我去放音乐。”元朗走向音柜,“你想听什么?”
    “我看看……”怡文放下杯子,也凑到CD柜前,“我想听爵士——”
    忽然,怡文愣住了。
    她发现,元朗的CD柜上有好多相同但重复购买的CD,有的甚至有三张之多!新旧不一,而且那些看起来都那么眼熟——
    然后,怡文忽然明白,那些看来眼熟的专辑,全是她前几天送给元朗的。
    “原来我送你的,你早就都买啦?”怡文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气,还曾为了元朗说他每一张都喜欢而沾沾自喜,原来人家只是客套而已。
    “你都有了怎么不跟我说呢?”怡文想要努力保持微笑,却显得万分勉强,“送了一堆你原本已经有的,你一定觉得很困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不,我很高兴。”
    他的回答,令怡文诧异地抬起头。
    元朗望住她,目光似墨浓,令她心悸。
    “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每一张我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