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招偷梁换柱,他顿时成了光杆司令。
    想起这些,方旋一把将万字牌扔回牌堆,没好气道:“柳师爷挖我手底下的人不够,这回打算把我也弄去种地了?”
    “方队长说笑了。”柳师爷好脾气地给他添了一杯茶,“大家都是给东家办事,哪有挖不挖的,老朽也只是想把东家交代的差事办好罢了。”
    “别拿东家来堵我的嘴。”方旋不接茶。
    柳师爷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不慌不忙坐在他对面道:“老朽今日来找方队不是为了自个儿,是为了东家,有件事还需要方队长亲自出马。”
    听到孟时的名字,方旋才略有动容,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柳师爷顿了顿,在方旋将要开口催促前,又继续道:“裕家二房纠集了一批人来我时秋商行的辣椒地捣乱,东家不在,裕大娘子病了,现下那处打成一团,还需方队长前去才能镇住场子。”
    孟时从曳州直奔西家镇,先是去衙门里请了潘吏,又直奔辣椒地而去。
    虽然是一路狂奔,但到底马车的速度有限,孟时到辣椒地的时候夕阳余晖已经落尽,她带人疾步赶向事发地,很快便见到前方几十颗人头攒动。
    孟时心里一紧,再走近,却见方旋大刀插地,坐在两方人马中间,将剑拔弩张的人之间隔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东家!是东家来了!”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孟时,大声呼喊。
    方旋随声望来,吐掉嘴里含着的草,将刀从地里拔出,站了起来。
    裕家二房的人本来都瞪着方旋,这时也被吸引向了孟时,一名头上长瘤子的管事从人群里被让了出来,径直走来。
    “孟娘子,您可算来了,这群暴徒您可要好好惩治,都太不像话了。”瘤子管事道。
    有几个脾气着急的汉子闻言便怒了,撸起袖子上来,被方旋厉声喝退:“东家在这里呢,不许生事。”
    今天这件事是方旋镇住了对方,他们才没有打得太难看,所以现在不管是山上下来的前土匪,还是谷仓来的汉子们,都听方旋的话。
    孟时含笑,用一贯客气的口吻对那瘤子管事道:“我听下面的人说,您上头的二娘子认定这片地是她的,所以派您来收,不知可有凭契?”
    瘤子管事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契书:“孟娘子请看,这是地契,这里一整片都是我裕家的地,现在裕家的地都归咱们二娘子管,孟娘子您要种辣椒也行,但得给咱二娘子交租,而且不能种那么多。”
    他话里话外都没提裕引璋,仿佛孟时跟裕引璋合作这件事压根不存在。
    孟时却看也未看地契上的内容,回头道:“潘吏,劳驾。”
    身后的人立刻让出一条道来,潘启带着五名衙役走上前来,那五名衙役都长得很高大,腰间带刀,衬得潘启也格外有气势。
    潘启沉着脸,拿足了衙门中人的架子,心里却把裕家二房问候了个遍。
    这位二娘子论样貌与裕大娘子各有千秋,可这脑子就很不灵光了。她仗着裕引璋病重来收地,仰仗的不过是裕家手上的地契,但她大约不知自家长姐早准备了后手。
    其实也算不上后手,一个靠谱的生意人在做生意时,总会把各种文书办全,以免翻车的。
    潘启拿出孟时让他带来的留底在衙门里的文书,只见孟时也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上头盖有骑缝章,若跟潘启手上那张相合,便能看出是同一个章子。
    “这张是我时秋商行向裕大娘子租借土地的凭契,这里的地裕家已经租给了我,官府也有留档,不可随意收回。”孟时道。
    这里的人法律意识薄弱,合作伙伴的地直接拿来用不签契约很正常,裕来璋大约以为她也是这样,与裕引璋全凭交情办事,没有契约,这才敢趁着裕引璋大病,拿地契来强行收地。
    裕引璋是个谨慎的人,孟时也是,她们从合作开始,这些法律文书就都签了个齐全,此时又有潘启拿来的在衙门留底的那份,更不容二房的人辩驳。
    “那又如何?这是咱们裕二娘子的地,裕大娘子签得契约如何能做数?”瘤子管事惊慌道。
    “自然作数。”潘启把租赁的凭契收好,白了他一眼道,“你当官府都是摆设?自然是确定了裕大娘子能租借这片地,才准她们立这张契约的。”
    瘤子管事认得潘启,知道他是衙门的人,不敢顶嘴,转而对孟时道:“孟娘子,咱们老太太说了,这地不借了。”
    “那就让你们老太太亲自跟我来说。”孟时道,丝毫不给对方脸面,“这地是我祖的,有官府的凭契为证,如果你们再破坏我的地,就别怪我叫手下的动手。”
    瘤子管事飞快瞄了方旋一眼,心有余悸。
    按照本朝律法,在他人的土地和房子里动粗,对方是有权把他们打出去的,就算打死打伤了,也不一定会判罪。
    如果孟时跟裕引璋没有签契约,这地是裕家的,他们可以把孟时等人打出去,但现在她们竟有契约,裕家的人就动不得他们了,甚至得自己乖乖退出。
    孟时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她身后这些大汉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连大跟头山上的土匪头子都对她马首是瞻,自己这点人肯定讨不到好。
    瘤子管事飞快衡量一番,不甘心地走了。
    等人都远去,一路赶回来的孟时才脱力一般,扶着陆怀中的肩膀才堪堪站稳。
    陆怀中也侧身去扶,但又不知该从哪儿落手,急得出了一头的汗。幸而吴汐就在不远,她立刻上前来,接替陆怀中扶住孟时,劝道:“东家,我先送您回去歇息吧。”
    孟时却摆摆手,让她扶自己在方旋那张竹椅子上坐下。
    她苍白着脸坐在椅子上,身体虽然虚弱,思维却依旧敏捷:“方队长,你跟陆管事商量一个章程出来,让你镖队的人和辣椒地的组个巡逻队,白天夜晚轮流值班,别让对面再出什么幺蛾子。”
    “包我身上。”方旋道。
    “陆管事、柳先生,你们此前说的那些想买辣椒又没排上的人家有多少?他们需要多少辣椒?都列个单子给我,还有前六个月的买卖记录也一并整理好,明日上午拿去我家。”
    “是,东家。”陆怀中道。
    孟时一路上精神一直紧绷,又大半天没有吃东西,整个人陷入低血糖的晕眩中,陷在椅子里站不起来。方旋思索了一下孟时要他做的事,刚想请示孟时某个细节,却发现她头耷拉着,已然昏了过去。
    辣椒地上一片混乱。
    第109章 瓜瓜瓜瓜瓜
    孟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迷糊中被人抬回了顾家小院,不久,似是庄氏端来一碗热粥, 孟时蠕动嘴唇喝了些,才觉身体暖和许多,彻底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守在床边的却成了蔡阿蛮。
    “你师父呢?”孟时低声问, 她嗓子有点哑,可能是睡得太久了。
    蔡阿蛮麻利地倒了半杯水,又将她扶起, 在背后塞了个垫子, 等孟时喝水润过嗓子后才道:“师父有事去西家镇一趟,嘱咐我先回来。”
    “什么事?”孟时喝光了水。
    “师父未说。”蔡阿蛮摇头道。
    孟时略一思索, 猜测跟那枚玉佩有关, 当初他们就是在西家镇上的当铺当掉那枚玉佩的,如果想知道吴王是从何处得到玉佩,从西家镇的典当行入手最快。
    这些事孟时没跟蔡阿蛮说,又问了他庄氏的情况, 昨天自己这样回来, 肯定把庄氏吓坏了。
    过了一会儿,庄氏进了屋, 嘴上数落着孟时不懂照顾自己, 手上却端来了刚刚熬好的小米粥:“先喝一点,大夫说你是饿过了才晕的,现在不能多吃。”
    孟时乖巧地接过小米粥, 一口一口慢慢喝。
    这件事实在有点丢人,如果昨天在车上的时候稍微吃点东西, 也不至于当众晕倒,偏偏自己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愣是给忘记了,孟时悄悄在心里给自己记了一笔,以后再忙也绝不能忘记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