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小米粥,孟时感觉好多了,便也不再躺着,穿衣服出屋在院子里活动,不一会儿门外有牛车停下,裕引璋身边的令娘子从车上下了来。
    “听闻孟老板昨日晕倒了,可瞧过大夫了?”令娘子刚进门便问,担忧的神色不似作伪。
    “好多了。”孟时请她进屋,又叫蔡阿蛮端了茶水和点心,“大娘子怎么样了?”
    令娘子捧着茶,长叹一声:“不大好,昨夜烧得浑身都烫,差点就……”令娘子哽咽,她停下话头,将情绪收拾好后才又道,“大娘子今晨清醒了一会儿,交代我来跟您带个话。”
    令娘子的神情很严肃,孟时没有插嘴,等着她把话说完。
    “大娘子昨夜知道了一些事,有关二房,具体何事我不便说明,只一点大娘子希望您能提前知晓,她恐怕要彻底分家了。”令娘子将声音压得极低,“这肯定会影响到您与她合作的辣椒生意,昨日二娘子的做为我们也已经知道,等大娘子身体好些后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大娘子可说了她如何打算?”孟时问。
    令娘子抬眸飞快扫了她一眼,恭敬道:“孟老板敏锐,大娘子说眼下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您二位现在结束合作,该分的钱分掉,往后时秋商行是与裕家做生意还是与其他人,她都不会干涉;其二是您二位继续合作,重新找适合种植辣椒的土地,将基地移过去,大娘子病还未愈,这件事由孟老板全权处理,我与几位大娘子手下的得力管事都听您调遣。”
    听完令娘子的话,孟时默然。
    裕引璋这样决定,是真的要分家,甚至与裕家断绝来往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她知道了裕来璋身世的秘密?
    孟时一时也无法断定,又问令娘子道:“大娘子真的打算分家?”
    “是,大姑爷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等他一到就向老太太提出分家。”令娘子非常肯定道,显然是清楚原因的。
    孟时没有追问,但心里也有了七八分把握,恐怕也只有那件事,会让裕大娘子彻底失望,也彻底绝了指望。
    “我知道了。”孟时道,“辣椒采收季临近,此事暂不要声张,令娘你带人暗中寻找合适的土地和卖家,若有合适的,通知我去看。”
    令娘子缀满愁绪的眼睛一亮:“孟老板,您是决定继续与我们娘子合作吗?”
    “自然,”孟时笑,“我一开始合作的人就是裕引璋,看中的是她的能耐,跟她身后是不是裕家无关。”
    令娘子揪了半日的心总算稍稍放了下来,在这个时候,裕老太太不闻不问,二娘子落井下石,不想只有孟时这个生意上的伙伴愿意支持她们大娘子,令娘子满怀感激。
    “先别感动,咱们现在要找地可不容易,接下来得辛苦你了。”孟时道。
    “不辛苦,大娘子与我有恩,这点事都是应当应份的。”令娘子道。
    这件事也就定了下来,孟时早有扩张辣椒地的打算,裕引璋也一直试图拿下裕家剩下的土地,现如今只是从拿裕家的地变成了买别人的,区别不大,都难度不小。
    令娘子找了相熟的牙子,在周边县寻摸了几天,有出售意向的地非常少。
    “现在不是灾年,会卖地的人家着实不多。”令娘子向孟时汇报道,“翠县南面钟家的地极好,足有七百多亩,以上等和中等田居多,水渠也都是刚刚修缮过的,接了来就能用。他家子弟都在经商或读书,老太爷年岁大了无力打理那些个地,似有想法转手,若能接手过来,佃户都是现成的,加上娘子现有的人手,打理那片地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钟老太爷还犹豫着,没正式放消息出来。”
    “你想法子再打听钟家的意思,若真有意,我可上门拜访,一切条件只要合理都能商量。”孟时道,河北道倒是糟了灾,但那太远了,他们人生地不熟,老主顾也都在山阳道,能在山阳道拿下一片地是最好的。
    这些事都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裕引璋的身体好了一些,孟时去看过她两回,她没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说些生意上的事和生活趣事,希望裕引璋心情好点,病能早些好。
    顾迟秋一直没有回来,中间又托人来过信,说要晚几天。
    孟时自穿越来后就没有跟顾迟秋分开这么久过,起初只是不习惯,日子长了,竟有些思念,有时路上看到身材高挑消瘦的男人,会下意识以为是顾迟秋。
    这天她从谷仓回家,却见顾家小院门庭若市,有好些人还是她不认识的。
    “孟娘子!”人群里的江朋最先瞧见孟时,大力挥挥手,跑了过来,“您回来啦,顾大哥呢?我们来给他贺喜!”
    “贺什么?”孟时还在烦地的事,一脸茫然。
    “哟,是顾夫人。”又有人围了上来。
    围上来的大概有十几人,有孟时的老主顾,也有她不认识的,往常见这些人,他们是财神,孟时是香客,何时见他们如此热情过?孟时满腹狐疑。
    “孟娘子你还不知道?顾大哥高中了,解元!”江朋道。
    “顾夫人,恭喜恭喜啊,顾举人呢?”
    “什么举人,该叫解元,顾先生现在是解元郎了!”
    “对对对,解元郎。”
    一堆人嗡嗡嗡吵得孟时头疼,但她很快捕捉到了解元这个词。
    顾迟秋能中举人不意外,能拿到头名解元也是原著里就有的情节,可这秋闱都放榜了,顾迟秋怎么还不回来?
    孟时忽然意识到已经十多天了,顾迟秋去西家镇十多天了还没回来!
    “顾夫人,我在镇上设了席,请了最好的厨子掌勺,还要请解元郎赏光。”
    “顾夫人,咱们见过的……”
    围着孟时的都是本县和临县的土豪乡绅,他们得知顾迟秋中举后第一时间赶来拉拢,此时见不到顾迟秋,便拿着礼物到孟时跟前套近乎,你一眼我一句,极尽吹捧之能。
    除了这些人,西家村的村民也都听到消息,聚集了过来,又是好奇又是艳羡。
    “诸位,诸位,我郎君还没回来,……”孟时的话几乎被淹没,她气沉丹田,打算提高声音再说一遍,却忽然被一条手臂圈住,那些毫无界限涌上来的奉承都被隔绝了开。
    “诸位。”顾迟秋不知如何挤进了人群,优雅一笑。
    他没有着急说话,周围的人不知怎的,竟也都在他平静的眼神中安静了下来。
    “顾某感谢诸位今日莅临,寒舍局促,现已在谷仓摆上流水席,今日见者有份,请大家畅吃畅饮,不醉不归。”顾迟秋道,孟时这才发现不远处有几个谷仓的妇人和汉子,似是跟着顾迟秋来的。
    “晚些我有话跟你说。”顾迟秋抽空,在孟时耳侧低语,不过他是今天绝对的中心,很快又被来贺喜的人围上,只好无奈望了孟时一眼,把那伙人带去了谷仓。
    有顾迟秋应付他们,孟时总算松了口气。
    “师母,我们去院子里休息吧?”蔡阿蛮道。
    “先给我倒杯茶,我去换套衣裳。”孟时却道,顾迟秋固然把人都吸引走了,她却不能偷懒,既然顾迟秋决定向前,她就要与他共进。
    孟时换了一套颜色鲜亮的衣裳,又重新梳了头戴好首饰,嘱咐蔡阿蛮在家陪着庄氏,以防有人骚扰,便带着刚跟顾迟秋一起回来的阮二蛋赶往谷仓。
    谷仓那儿因顾迟秋的吩咐,早就行动起来,数张大长桌在空地摆开,男人们切菜抱柴,女人们拿起锅铲,还有许多西家村的村民自发过来帮忙,桌上已经上了数道菜肴。
    江朔竟然也来了,孟时一到谷仓便发现了他,他正哟呵人来搬他带来的好酒。
    “恭喜恭喜,孟老板,往后该喊解元娘子了。”江朔打趣道,“今日的酒我包我身上,后面还有两大车,保管够喝。”
    孟时笑,热情地邀请他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