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痣
    在學生宿舍醒來的時候,邬咎人都是絕望的——博升本就算了,他好不容易才和祝宵結了婚,現在竟然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邬咎抱着腦袋哀嚎了幾下,緊接着就決定去找祝宵。
    來到十年前,他的第一反應是:他現在就要和祝宵談戀愛!
    他環顧一圈,找到自己的手機,查看了一下課表。
    接下來的一節課是專業大課,他和祝宵會在同一個教室上課。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找出衣櫃裏最帥的一套衣服換上,精神抖擻地出了門。
    他在祝宵宿舍門前站定,理了理衣領,确保他的衣服沒有一絲褶皺後,他十分正式地敲了敲門。
    門一打開,邬咎就高興地喊: “祝宵!”
    祝宵看到邬咎的臉,二話不說就準備關門。
    邬咎迅速伸手把住門框不讓他關上,還誇張地喊出聲: “祝宵,我的手!”
    再強行關就會夾到他的手了,祝宵握着門把手,到底還是沒用暴力關門。
    他有點不耐煩地問: “你想幹什麽”
    “祝宵,我是十年後的邬咎,”邬咎開門見山地說, “我喜歡你,我們十年後結婚了!”
    “……”
    祝宵不知道他這又玩的是哪出,邬咎看着像沒睡醒出來說夢話一樣。
    “你夢游”
    “啊沒有。”
    那就是純發神經。祝宵盡量保持平靜地開口: “你說完了”
    邬咎點點頭, “說完了。”
    邬咎仔細觀察着祝宵的表情,希望能從中看出一點他期待的反應。
    可惜的是,他什麽也沒觀察出來。
    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祝宵別說是欣喜若狂了,就連正常的情緒起伏都沒有。
    祝宵的反應怎麽這麽平淡
    他都說了喜歡了!
    按照他的設想,他們現在就算不是在激動地抱着啃,也應該是在手牽手在陽光下青春地奔跑了。
    祝宵說: “你往後一點站好。”
    邬咎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還是往後退了一點站直了。
    祝宵瞥了一眼扒在門邊的手,說: “手。”
    邬咎把手放下了,接着又在祝宵的注視下,下意識地放到了大腿兩側——這是一個非常标準的站立姿勢。
    祝宵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邬咎有點琢磨不透他是想幹什麽。
    ——難道祝宵是準備親他
    邬咎表示理解,突然被他這麽一個優秀的帥哥表白,情難自禁是很正常的。
    他貼心地為祝宵勘探一下了周圍環境——很好,走廊裏沒有人,祝宵對他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看見的。
    邬咎目光充滿期待: “祝——”
    剛發出一個音節,祝宵就“砰”地把門關上了,邬咎碰了一鼻子灰。
    這回沒有邬咎的手擋着,門關得十分順利。
    隔着厚厚的宿舍門,邬咎聽見祝宵冷淡地說: “神經病。”
    但邬咎依然沒走,锲而不舍地蹲在祝宵門口——他知道祝宵肯定還會出來的,因為等會兒他要出門上課。
    十分鐘後,祝宵聽着門口沒動靜了,以為邬咎已經走了。
    然而他一打開門,就看見了蹲在門口的邬咎。
    祝宵皺眉問: “你怎麽還在這”
    邬咎唰地一下站起來,再次重申: “祝宵,我真的是十年後來的,我們十年後真的結婚——”
    祝宵打斷了他: “你是昨天挑刺還不夠,現在又來找茬”
    “昨天昨天我幹什麽了。”邬咎摸不着頭腦。
    祝宵冷笑道: “昨天馬原課你不記得”
    一說“馬原課”邬咎就想起來了,他确實是和祝宵有過那麽一節纏纏綿綿的馬原課……靠,他穿回來的時間竟然這麽不湊巧!
    沒猜錯的話,他昨天應該是在馬原課上對祝宵的小組作業狠狠地進行了一番批判。
    現在回想起這件事,邬咎氣得都想給自己來倆大嘴巴子,閑得沒事挑他刺幹什麽真是平白給自己增添難度。
    不過現在還不是扇自己的時候,邬咎得抓緊時間亡羊補牢: “記得記得。我錯了,對不起。”
    他認錯認得太幹脆了,這下祝宵是真的覺得他有病了。
    “有病就去治。”
    等會兒就要上課了,走到教學樓還要時間。祝宵沒空在這跟邬咎繼續扯這些有的沒的了,他錯開邬咎,徑直走了。
    邬咎急忙跟上去,在他耳邊滔滔不絕地說: “祝宵,你別不信,我能證明我們真結婚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喝牛奶,不喜歡吃茄子和動物內髒,你讨厭蔥但是可以用它調味,不過每次我都會幫你挑出來,哦,我還知道你讨厭折耳根,你說不喜歡那個味道。”
    “你喜歡藍色和綠色,不喜歡橙色。你喜歡花尤其是海棠花,但是對薰衣草過敏,所以家裏不會用薰衣草味的任何東西。”
    “我說的對吧”
    “……”
    實話說,邬咎剛剛說的他的喜好全都沒錯,但祝宵還是不想搭理他。
    這些喜好又不是什麽秘密,随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見祝宵不理他,邬咎一着急,不由得變本加厲: “我還知道你晚上睡覺更喜歡右側卧,因為那樣是面對着我的姿勢。雖然我惹你生氣的時候你會背對着我睡覺,但是晚上你睡着了就會鑽到我懷裏來,因為你就是喜歡抱着我睡覺。你有時候還會故意搶我被子,不過我沒有跟你計較過,因為我不怕冷。”
    祝宵不是暴力的人,但他現在是真的有點想揍人了。
    他停住腳步。
    邬咎面上一喜: “祝宵,你終于信了”
    然而祝宵只是伸手捏住邬咎的耳朵提起來,一字一句地說: “你給我滾。”
    邬咎就不滾,不僅不滾,還露出了一種堪稱高興的表情: “哎對,你結婚後也是這樣捏我耳朵的。”
    一不小心還給他爽到了,祝宵迅速松開手,嫌棄地推開他的腦袋。
    邬咎越挫越勇,寸步不離地黏上去說: “祝宵,我還有很多可以證明……”
    ……
    到了教室,祝宵在他習慣的位置上坐下來。
    路上被邬咎耽擱了一下,他來得不算早了。教室裏的位置已經坐滿了大半,他慣常坐的位置旁邊也已經有人了。
    這樣很好,沒地方給邬咎坐,他能清淨一節課。
    誰知邬咎繞了一圈,從這一排的另一邊擠了進來,對坐在祝宵旁邊的同學說: “同學,請問能跟你換個位置嗎”
    邬咎俯下身,低聲跟那同學說了句什麽。
    那同學先是露出見鬼的驚訝表情,接着又是一臉暧昧地笑,最後猛猛點頭說: “OK,我懂。”
    邬咎成功地在祝宵身邊坐了下來。
    “你跟她說了什麽”祝宵奇怪地問。
    邬咎一本正經地說: “我跟她說我喜歡你,以後你旁邊的位置都是我坐。”
    其實還有一句,他還跟那位同學說了,祝宵以後會跟他在一起的。
    “……”
    祝宵站起來,打算換個位置。
    “祝宵,你确定要這麽引人注目嗎我是沒有關系……”邬咎巴不得全校都知道他以後會和祝宵結婚,這樣就沒有不長眼的會來找祝宵告白了。
    看樣子,就算他換位置,邬咎也會想辦法坐在他旁邊的。
    省得白費功夫了,祝宵又坐了回去。
    上課鈴響後,老師在PPT上放出簽到二維碼,讓同學們掃碼簽到。
    祝宵點開微信掃一掃。
    他剛舉起手機,旁邊某位瞄準機會伺機而動,伸長手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放在了祝宵手機攝像頭前。
    “滴”的一聲,二維碼掃描成功。
    邬咎眼疾手快地在他手機界面上點了兩下。
    ——好友申請已發送。
    祝宵: “……”
    邬咎的微信裏多出一條好友申請,卻沒有立馬通過——他知道,他現在通過了,祝宵也會直接把他删掉。
    所以他要等回去之後,趁祝宵不注意的時候再通過。
    祝宵又不傻,當然知道邬咎在打什麽主意。他不留情面地說: “我會把你删掉。”
    邬咎失落了一瞬,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沒事,總有機會再加,反正我們以後會結婚的。”
    “……”
    邬咎一口一個“結婚”,信誓旦旦的,都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信念感。
    祝宵懶得搭理他,舉起手機重新掃了簽到碼,簽到完就放下手機認真上課了。
    邬咎上課的時候倒是很安靜,可能是知道祝宵要認真聽課,所以沒有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打擾他了。
    不過邬咎也沒有在認真聽課,本科課程對他來說已經太簡單了,不需要聽了。
    他拿了個本子出來寫寫畫畫,假裝是在記筆記,實際上以一分鐘三次的頻率偷看祝宵。
    邬咎的視線熱烈又不加遮掩,祝宵幾度想往他腦袋上來兩巴掌——但要是他這麽做了,這人說不定會反以為榮,甚至抓着他的手親兩下。
    所以祝宵想想還是算了,畢竟好在邬咎只是盯着他看,而不是說一些奇怪的“結婚”之類的話。
    不過,邬咎也就是上課時間安靜,到了下課,他又像跟屁蟲一樣黏上來。
    祝宵去哪他就去哪,就算祝宵不理他他也樂此不疲,整個人都圍着祝宵打轉。
    祝宵忍了一天,終于在下午的時候爆發了。
    他對着邬咎冷聲道: “你今天一天發什麽神經”
    “我說了,我喜歡你。”邬咎今天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重申了,不過他不介意再說多幾遍,畢竟這是一件美好的事,說多少遍他都不會膩,他用一種歡呼的語氣說: “我們十年後會結婚!”
    這句話祝宵今天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恐怕今晚睡覺做夢都是邬咎在說“我們十年後會結婚”。
    祝宵還是不信,問他: “你到底想幹什麽”
    “祝宵,你怎麽還不信”邬咎說, “我都說了那麽多證據了。”
    “你不信可以随便考我,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祝宵才不會去考他,他又沒有這麽閑。
    “首先,我的喜好又不是秘密,你猜對了又有什麽奇怪”
    “其次,我根本沒有跟你睡過覺,你編的這些話誰知道是真是假”
    “還有,昨天你還在挑刺,今天就來告白說我們十年後會結婚,你覺得我會信你”
    邬咎提供的所有“證據”,都被祝宵逐一否定了。
    他心下一急,又給出了一條更勁爆的證據: “我還知道你耳朵和鎖骨都很敏感,後腰有顆很漂亮的紅痣,每次我親它你都很喜歡,還會——唔唔唔”
    祝宵耳朵尖是紅的,動作卻很粗暴,他一把捂住邬咎的嘴,不讓他繼續說: “閉嘴。”
    邬咎做了一個給嘴巴拉拉鏈的動作,示意祝宵放開他。
    “你再說這些有的沒的,”祝宵冷着臉松開手, “小心我真的揍你。”
    祝宵很久沒跟人打過架了,邬咎也許有幸成為近期的第一個。
    “好吧。”邬咎有點難過,但他想想覺得也正常,誰讓他這個時候天天跟祝宵作對呢。
    “但我真的沒說謊,”邬咎說, “祝宵,你等着吧,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祝宵不知道他要怎麽證明,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好證明的, “沒有必要。”
    “很有必要。”邬咎堅定地說, “你男朋友只會是我,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說的像真的一樣,祝宵真是佩服他自說自話的本領。
    “祝宵,別删掉我微信。”邬咎認真地說, “現在我要重新追你,你至少要給我跟其他人一樣平等的機會。”
    “……”
    祝宵沒說“好”,但也沒說“不好”。
    他什麽都沒說,也懶得告訴邬咎,其他人根本沒有機會。如果要平等,那應該是平等地沒有機會。
    對于祝宵的沉默,邬咎很有經驗,沒說“不好”意思就是默認,他權當是祝宵答應了。
    邬咎知道追祝宵不能冒進,所以走到祝宵宿舍門口時,他十分克制地停住了腳步,說: “你回去吧,我走了。”
    邬咎轉過身,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要不然的話他現在早就粘着祝宵跟他一起進宿舍了。
    祝宵站在原地沒動。
    今天邬咎犯了一天的病,但他想不通這人到底是為了什麽。
    邬咎的語氣太認真了,以至于他頭一回有那麽一點點懷疑自己,難不成邬咎真沒說謊
    過了一會兒,邬咎又跑了回來,氣喘籲籲地往他手裏塞了張紙, “課上畫的,送你。”
    “這回真走了,明天見。”
    等邬咎跑遠了,祝宵才低頭看他剛剛往自己手上塞的紙是什麽。
    祝宵眯起眼睛辨認了一下,紙上畫着手牽手的兩個小人,中間還畫了一顆碩大的愛心。
    整幅畫就那顆愛心還像那麽回事兒,那兩個人畫得就有點磕碜了,他都分不清誰是誰,簡直比幼兒園小朋友畫得還抽象。
    什麽毛病……盯了他一節課,就畫出這麽個醜不拉幾的抽象玩意兒
    祝宵捏着這張紙不知道往哪放,扔垃圾桶不是,收藏起來也不是,最後他就這麽拎着它進了寝室,将它放在了桌子上。
    不料這張紙被眼尖的舍友看見了,湊近觀賞了一番,還調侃道: “祝宵,這又是哪朵嬌花送你的啊”
    “你以前都不收這些的,是不是有情況快點從實招來!”
    祝宵随口道: “路上撿的。”
    舍友不怎麽相信: “真的”
    祝宵指指畫上那兩個人, “你看有哪個像我嗎”
    “還真……”舍友還試圖掙紮一下,可他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哪個像祝宵,只好放棄, “沒有。”
    “說起來昨天表白牆上有個神經病,前幾天不是有人給你表白嘛,那神經病就在下邊罵喜歡你的人都眼瞎來着。”舍友把這事當作校園奇聞那樣說出來, “也真佩服這人,昨天他一個人跟十幾號人吵,那手速快的,啧啧。”
    “……”
    這神經病的作風……怎麽那麽像今天突然犯病的某人
    舍友說完,回到自己位置上繼續打游戲了,沒在意這個小插曲。
    祝宵坐在桌前整理今天的筆記,他握着筆,寫着寫着,目光就偏移到了邬咎的畫上。
    他心煩意亂地将那幅畫夾到了書架裏,眼不見為淨。
    好不容易看不見那幅畫了,邬咎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來,全是他今天說的那些關于“結婚”之類的話,像魔咒一樣揮之不去。
    祝宵放下筆。他知道今天是學不進去了。
    趁着沒人注意,祝宵走進了浴室。
    祝宵站到鏡子前,脫掉上衣,轉過身去。
    他往鏡子裏望去。
    片刻後,祝宵面無表情地穿上衣服,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浴室。
    他像個活閻王一樣走出來,耳朵卻染上了微不可見的薄紅。
    ——該死,邬咎是怎麽知道他後腰那裏有顆紅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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