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吻
    第二天一早,祝宵一打開宿舍門,就看見了邬咎那張熟悉的臉。
    “祝宵!”邬咎高興地喊了一聲,将手裏的袋子塞到祝宵手上。
    祝宵手裏突然被塞了一袋熱騰騰的早餐,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邬咎昨天說的“重新追他”……竟然是認真的。
    “你要丢掉嗎”邬咎眉眼耷拉下來,像被遺棄的小狗, “好吧。”
    “這裏沒有垃圾桶,你給我吧。”附近不是沒有垃圾桶,只是直接看祝宵丢掉就太沖擊了,邬咎心情一定會變得很差的。
    祝宵沒給他,說: “沒有要丢掉。”
    沒有被丢掉的早餐似乎是給了邬咎一種信號,他簡直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繼續向祝宵獻殷勤。
    下午,祝宵走進教室,發現自己慣常坐的那個位置已經有人用書本占了座。
    邬咎就等着祝宵來,祝宵一來,他就亮起眼睛,朝他招手: “祝宵,這裏。”
    他今天來得早,後面還有很多空位。
    但邬咎充滿期待地看着他,他想了想,就還是坐到了邬咎旁邊。
    “我知道你喜歡第六排中間。”邬咎得意地說,表情就像在等人誇獎,要是他有尾巴,現在就該搖起來了。
    祝宵平時确實是比較喜歡這個位置,但沒坐到也不會覺得有什麽。
    這種小事他從來沒說過,也鮮少有人會去注意,如果有人知道,那他一定是仔細觀察過。
    看樣子,邬咎不僅十年前就觀察過,而且……
    祝宵神色有點古怪: “這種小事你記了十年”
    邬咎沒有注意到他話裏的另一層含義,他誠實地說: “你的事我都記得。”
    上課的時候邬咎又在畫畫,依舊是兩個抽象小人,不過這次又畫了新花樣。
    祝宵在老師講口水話的間隙看了看他新畫的畫——兩個小人這次是在親嘴了。
    ……他腦子裏的進度條倒是挺快的。
    他瞥了一眼自娛自樂的邬咎,此人正畫得不亦樂乎,畫着畫着又打算瞄一眼祝宵找找靈感,就這麽跟祝宵對上了視線。
    他輕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用手稍微擋了擋手裏的畫。
    “祝宵,你認真聽課。”
    祝宵很想告訴他其實不用擋,他那抽象畫就算被老師沒收了拿出來全班投影,現場都沒幾個人看得懂這是什麽東西,更不會聯想到他和祝宵身上。
    “你這個不是送我的”祝宵突然問。
    “是啊。”邬咎的傑作一般都畫的是祝宵,當然是拿來送祝宵的了。
    “但是你現在不能看。”邬咎說, “而且你現在應該認真聽課。”
    他像個先知一樣跟祝宵說: “你以後會是很優秀的學者,就跟我差不多吧。”
    祝宵沒說什麽,轉過頭去繼續聽課了。
    果然晚上的時候祝宵就從書包裏翻出了一幅畫,署名是邬·畢加索·咎——此人對自己的流派倒是有着很清醒的認知。落款下面,還很正式地寫了一句“祝宵惠存”。
    祝宵找了個文件夾,将這張新畫的畫和邬咎上次塞給他的那張放在一起了。
    -
    邬咎在追祝宵這件事情上毅力驚人,每天準時準點在祝宵門口報道,粘着祝宵一起上課,他還十分心機地擠占了趙子睿的位置,跟祝宵一起去圖書館。
    他每天雷打不動地把自己上課畫的畫送給祝宵,沒過多久祝宵的文件夾裏就攢了一沓,兩個小人從牽手到親嘴再到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翻起來就像連環畫一樣。
    但有一天,邬咎在祝宵門前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開門。
    邬咎在祝宵宿舍門口踱來踱去,有好幾次他的手都放在門把手上了,很想就這麽直接進去算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手機,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竟然是祝宵,這還是祝宵第一次給他發微信。
    祝宵: 【生病了,你回去吧。】
    邬咎沒有回去,他敲了敲門,說: “我進來了”
    裏面的人沒拒絕,邬咎熟練地把這當成默許,推門進去了。
    邬咎不出意料地在床上找到了面色蒼白的祝宵。
    這明明是邬咎第一次進祝宵宿舍,卻好像對一切都很熟悉。
    他不僅清楚地知道祝宵的床位在哪裏,而且還輕車熟路地找到祝宵的杯子,十分熟練地倒了杯熱水,還丢了很多顆紅棗進去。
    祝宵沉默着看他走進走出,把他做的事都看在眼裏了。
    恍然間,他好像真的和邬咎結婚很多年了。
    他把杯子遞給祝宵,看着祝宵喝了一口。
    祝宵将杯子放回他手上,張了張嘴,正準備說點什麽——
    不等祝宵開口,邬咎就搶先道: “講座是吧等會兒我幫你去。”
    他把祝宵要吃的藥找出來放到桌上最顯眼的地方,叮囑他記得吃藥,然後讓他好好休息。
    做完這些,他就準備去參加那個破講座了。
    “對了,我可以給你發微信嗎”邬咎說, “你今天都給我發消息了。”
    加上祝宵微信之後,邬咎把祝宵置頂了,還偷偷改了親密的備注,但他一條消息都沒發過。
    因為他擔心祝宵早就把他删了,一發消息就會出現一個紅色感嘆號。那還不如不要發,這樣就算祝宵删了他,他也蒙在鼓裏不知道。
    祝宵: “本來就可以。”
    只有邬咎才這麽笨,通過好友之後一句話也不說。那天晚上祝宵看着那句“對方正在輸入”顯示了很久,最後竟然一條消息也沒收到。
    邬咎高興了一瞬,又問: “你不會把我删掉吧”
    “……”
    “不會。”
    要删早就删了,哪裏還留得到現在。
    邬咎興高采烈地走了,走出兩步又像旋風一樣退回來: “祝宵,我給你發消息,記得看。”
    “嗯。”
    邬咎走出宿舍門就開始給祝宵發消息了,他說: 【祝宵,記得看我發的消息!】
    謝天謝地,這條消息發送得很成功,沒有紅色感嘆號。
    不僅沒有,而且祝宵還回了他這句廢話: 【在看。】
    知道祝宵在看,邬咎發得更起勁了,又發了很多廢話過去。
    但他過了會兒又覺得自己廢話太多了打擾祝宵休息,所以說: 【你調靜音睡覺吧,不用一直看着】
    祝宵: 【好。】
    然後祝宵就沒有再回複了,應該是聽他的話調靜音睡覺了。
    于是邬咎就安心地繼續給祝宵發消息,東一句西一句,甚至把臺上大師的禿頂拍了張照發過去——他覺得這塊禿的地方有點像愛心。
    邬咎坐在多媒體教室裏,聽着大師在臺上滔滔不絕。他從沒想過他還有機會參加這個又臭又長的無聊講座第二次,不過還好,這次他沒有很無聊。
    另一邊,祝宵頭疼腦熱的,卻根本沒有睡着。
    他盯着手機,保持着同一個界面。邬咎時不時就會發兩句消息過來,有時候是吐槽講座,有時候是他摸魚刷到的搞笑小視頻,有時候又是他專門找的養生小常識。
    在這些紛亂的消息當中,還夾帶幾句私貨。
    邬咎: 【你的急救證能送我嗎】
    邬咎: 【就你放在抽屜裏的那張】
    邬咎: 【我就問問,也沒有很想要!】
    邬咎又補充了幾句“當我沒說” “你當沒看到”之類的話,想要的心思簡直要從屏幕中溢出來了。
    祝宵算了算時間,等邬咎聽完講座了,才依次回複他的消息。
    祝宵回複完其他的,又專門挑出了“急救證”那幾條,問他: 【你要我急救證幹什麽】
    聊天界面顯示了好幾次“對方正在輸入”,邬咎那邊删删改改,終于說了實話: 【我喜歡那張照片】
    祝宵回想了一下抽屜裏的急救證,上面的照片似乎是十八歲的時候拍的。
    他在手機相冊裏翻了許久,終于在雲備份裏找到了當年拍的這張照片的電子版。
    急救證不可以送邬咎,不過這張照片可以發給他。
    -
    沒過多久,就到了邬咎印象深刻的日子——是祝宵朋友慶祝投胎成功的日子,祝宵收到了聚會邀請。
    邬咎印象深刻不是因為他跟祝宵的朋友有多熟,完全是因為這天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天祝宵提早從圖書館出來,邬咎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面,他知道祝宵是要去跟別的朋友玩了。
    邬咎幽怨地看着他,嘴上卻很懂事地說: “你去吧,我走了。”
    他說着讓祝宵走,但是眼睛黏在祝宵身上,好像祝宵走一步就會帶走他的一部分。他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憂傷的氣息,就差在腦門上寫“我很委屈”四個字了。
    祝宵走出去了,又倒回來: “你去不去”
    邬咎愣了愣,又左右看了看,确定祝宵是在跟自己講話。
    “我可以去”
    “可以。”祝宵知道這朋友不會介意,他巴不得每個人都帶多幾個人來,讓他的生日變得更熱鬧。
    “那我要去。”
    邬咎露出高興的神色,祝宵退回來這一步,就說明祝宵把他納入了一個親密範圍之內,他和普通追求者還是不一樣的。
    “去就跟上。”
    邬咎迅速跟了上去,他莫名有一種加入祝宵的圈子,祝宵要把他介紹給朋友的錯覺,因此,他的步伐很雀躍。
    事實确實如此,祝宵一進門就跟大家介紹了邬咎,不過沒說太多,只是簡單說了名字和班級。
    邬咎多少有點不滿,如果是十年後——祝宵怎麽也會很清楚地跟大家介紹他是他男朋友的。
    但沒辦法,他現在就是這麽沒名沒分的。
    這個聚會在邬咎看來很無聊,他對慶祝投胎成功的日子不感興趣——除非這個生日是祝宵的生日。
    但他也沒閑着,他還有任務在身。
    ——他記得,祝宵就是在這個聚會上喝多的,而且那次還迷迷糊糊地親了他一下!
    所以他這次堅決不讓祝宵喝多了,一旦祝宵的杯子裏倒了酒,他就馬上把它喝掉。反正他是鬼,陽間的酒還比不上地下的孟婆湯帶勁。
    旁人看祝宵面前的杯子總是空的,就貼心地給他添酒。
    于是邬咎一杯接一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失戀了在借酒消愁。
    祝宵奇怪地問: “你喝那麽多幹什麽”
    邬咎一本正經地說: “……我渴。”
    包廂內空氣有些悶,過了會兒,祝宵站起來,想去外面透透氣。
    邬咎一直在偷偷注意祝宵,祝宵一有動靜他就馬上警覺地跟上去。
    “出來上廁所,”祝宵停下腳步,問他, “你也跟着”
    邬咎說: “我也要去。”
    祝宵察覺出一絲不對——邬咎平時也愛粘着他,但還是很懂分寸和邊界的,不像今天這樣,簡直是無時無刻都在盯着他。
    祝宵直接問: “你今天怎麽了”
    “沒有啊,”邬咎嘴硬道, “我就是這樣的。”
    祝宵還是覺得不對,又問了一遍: “到底怎麽了”
    邬咎不好意思說,他幾度欲言又止。
    祝宵就一直很有耐心地注視着他,等到他開口為止。
    這話好像有點難以啓齒,邬咎視線亂飄,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記得十年前的這個時候……你親我了。”
    而且那個時候祝宵還說“認錯人了”!
    所以邬咎一整天都很警惕,生怕祝宵醉了之後在路上随便抓個人就親了。
    如果祝宵要随便抓個人親,那這個人是他會比較好。
    然而,現在的祝宵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他只知道邬咎突然說這句話……看起來好像在不滿他沒有親他。
    也是,這些天邬咎總是憑借着記憶和經驗預判他的行為,難得有一次預判失敗的,當然要着急。
    “你在守株待兔嗎”祝宵問, “等我親你”
    “什,什麽啊,我才沒有。”邬咎被他戳穿,底氣不足地說, “我只是盯着你不要亂來。”
    祝宵盯着他沒說話,半晌忽而輕輕地笑了。
    邬咎問: “你笑什麽”
    “讓你久等了,抱歉。”祝宵頓了頓,又說, “現在親你可以嗎”
    “可以,”邬咎下意識地答應了,又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你說什麽”
    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喝多了,頭也暈暈的——雖然說他是鬼,陽間的酒精對他沒有用才對。
    祝宵沒有再重複了,他拍了拍邬咎的腦袋,示意他低一點。
    邬咎聽話地低下頭去。
    可在祝宵的唇碰到他之前,他突然喊停: “等下。”
    祝宵: “”
    邬咎糾結地問: “你有認錯人嗎”
    這是什麽問題祝宵莫名其妙: “你不是邬咎嗎”
    邬咎點頭, “我是。”
    “那就沒有認錯。”祝宵說。
    所以祝宵确實是打算親他,不是別人……思及此,邬咎又高興起來。
    祝宵拽着他的衣領,再一次傾身前去。
    “等下!”邬咎再一次喊停。
    祝宵問: “又怎麽了”
    “你喝醉了嗎”他現在是不怎麽清醒了,但是他得确認一下祝宵是不是清醒的。
    祝宵挑了挑眉,提醒他: “我的都給你喝完了。”
    因為邬咎在這,他簡直就是滴酒不沾了。
    邬咎欣喜若狂: “我再确認一遍,所以你現在是清醒地想要親我嗎”
    “……是的。”祝宵皺眉問, “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邬咎咧開嘴傻樂, “嘿嘿,沒有。”
    “以後每次親你都要确認這麽多注意事項嗎”這樣好像有點太麻煩了。
    邬咎擔心他嫌麻煩就不想親了,趕緊說: “不用!我就是問一問,下次就不問了。”
    祝宵微微颔首,說: “最好是這樣。”
    然後他手上用力,壓低邬咎的腦袋,輕輕地吻了上去。
    邬咎本來想着,他怎麽說也是十年後來的,技術應當比現在的祝宵好很多,這應該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刻——
    可是,當祝宵碰到他的唇的時候,他一下把自己十年來的長進全都忘了。
    唇齒分離時,祝宵疑惑地問: “你說十年後我們結婚了,難道我們沒接過吻”
    “當然有了!”
    “那你為什麽臉紅”
    按理來說,都結婚了,應該有所免疫了才對。
    “雖然我是十年後來的,但是這具身體還是十年前的我……”
    言下之意就是他目前還經不起撩撥,祝宵随便一個動作都能讓他繳械投降。
    祝宵往下瞥了一眼,哼笑道: “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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