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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
    四五張在同一角度連續閃動, 取景布局大同小異的偷拍照,令同事們前赴後繼地圍觀,一個二個如同撞見當紅明星一般亢奮難耐。
    喬憶爾置身其中,渾若一個格格不入的另類。
    她不動如松, 面色木僵, 一聲不響地凝望那些被人翻來覆去的照片, 幾近呆滞。
    直至明姿宛若催命符般的高跟鞋踩地的聲響傳來,同事眼疾手快收回手機, 大家一哄而散, 喬憶爾才讷讷地走回工位。
    她目不轉睛盯的是電腦屏幕,眼前閃爍的卻是林煦那張驚世駭俗的俊臉。
    是他那一頭突如其來,不明原由的粉毛。
    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去動頭發。
    林煦最為叛逆混賬,目中無人的那幾年, 都沒在外形上花過心思, 成天從頭到腳一身拽酷生硬的黑, 更何況這一染就染了如此浮誇搶眼的顏色。
    喬憶爾雜亂的思緒止不住地游走,走神到所有感官功能都在罷工,對周遭萬物充耳不聞。
    就連去而複返,放下背包回來的陸海靜喚了她兩聲,她都毫無反應。
    這時,電腦上自動登錄的微信彈出一連串新消息。
    喬憶爾怔然地瞅了兩眼,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些全和工作相關。
    她如夢初醒似地摸上鍵盤,噼裏啪啦地敲字。
    回複完,喬憶爾瞅着再眼熟不過的微信界面, 冷不防聯想到那個唯一拉黑過的人。
    她只要一想到他那頭明亮浪漫的粉發, 心頭便積聚了千言萬語想要問他。
    便想要立刻加上他微信。
    一時腦熱沖動之下,喬憶爾當真挪動鼠标, 将林煦的號拉出了黑名單,備注習慣性地改回“哥哥”。
    她一雙手指放上鍵盤,還沒有敲出字,接連收到林煦兩條消息。
    第一條是不知所雲的一個句號,估摸是他閑來無事,正抱着試探這個號是不是仍舊處于被她拉黑的狀态。
    第二條則明顯帶有雀躍情緒,林煦已然通過上一條消息的成功發送獲知了所有。
    哥哥:【終于舍得把我放出來了。】
    喬憶爾定定注視這兩條消息須臾,糾結着打字。
    小喬愛吃肉:【嗯。】
    她正在遲疑第一句話應該如何措辭,林煦又發來:【下午下班等我。】
    【老地方。】
    喬憶爾剛回了個“哦”,身後經過同事謝靈,八卦地砸來一連串問題:“啧,和誰聊天呢?帥鍋鍋嗎?”
    “是不是有情況啊?我的小小喬。”
    吓得喬憶爾右手發顫,火急火燎地叉了對話框。
    “不是,就一個朋友。”喬憶爾惶惶然回過頭,敷衍兩句,打發走了謝靈,又猝不及防地和定在一側的陸海靜對上目光。
    喬憶爾微微露出疑惑,不明白她為什麽還在這裏。
    陸海靜略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沖她笑笑:“我回工位了。”
    喬憶爾随意點點下巴,也沒多想,重新擺正身體,望向電腦。
    她自顧自地深呼吸幾口,不敢再去搭理微信,趕緊點開一個重要的工作文檔,強行逼迫自己轉開注意力。
    這一天,喬憶爾的工作效率遠遠高于平均線,然而越是臨近下班,她越是心不在焉,精力不受控制地向外發散。
    隔幾分鐘,她目光就情不自禁飄去電腦右下角,查看時間,輕若蚊吟地嘀咕:“為什麽還不下班?”
    時針和分針完美組合成六點,做足準備的喬憶爾頭一個拿上背包,沖去打卡,再以令全部同事望洋興嘆的生死時速搭乘電梯下樓。
    她慌慌張張跑到林煦往常等她下班的地點,将變幻多端,精彩紛呈的瑰麗夕陽丢去身後。
    然而她伸手打算拉動賓利後排的車門時,卻莫名其妙地遲疑,暫且停滞不動。
    喬憶爾正僵持着,右側臉頰倏然襲來一份恰如其分的暖熱。
    她驚得回頭一瞧,早間存在于定格相框中的男人赫然跳出畫面,切切實實地出現在跟前。
    林煦的裝扮與那些偷拍照無疑,随心所欲的簡易穿着,頭頂的西柚粉發色渡上一層斜陽餘晖,更添了幾分如夢似幻的不真切感。
    他手持一杯加滿小料的奶茶,碰碰她臉頰,唇畔勾起的清淺笑意燦爛溫暖:“今天出來得這麽快?”
    喬憶爾發怔的眸光長久停留在他博人眼球的發色,出神地接過奶茶,胡亂應了一聲“嗯”。
    周邊有不少行人遞來了打量視線,喬憶爾唯恐被公司的熟人撞見,先一步鑽進了車裏。
    林煦随後跟上,坐去她身側。
    待得陳叔把車子開遠,喬憶爾插上奶茶吸管,猛吸了兩口,才轉動眼珠,指了指林煦的頭發,微有緊張地問:“你為什麽染頭發了?”
    “還是這個顏色?”
    “不好看?”林煦随手扒拉了一下散落額前的碎發,漫不經心地抛出反問。
    喬憶爾實誠地點點腦袋,又怕他太嘚瑟,瘋狂搖了幾下。
    林煦倏地傾身向前,湊向她問:“到底好不好看?”
    被淺淡發色映襯得過分白皙俊俏的臉龐在眼前放大,洶湧的男性威壓相随而至。
    喬憶爾不免受驚,一口咬下奶茶吸管,驚慌失措地顫了顫羽睫,快速點動下颌。
    她耳垂和臉頰一并爆紅,羞赧地別過臉去。
    少傾,滾燙的右側耳垂被人碰了一下。
    她愕然地扭回頭,林煦那只作亂的手仍舊明目張膽地懸在耳邊,上挑的聲線頗有些玩味:“怎麽有些燙?”
    喬憶爾趕忙捂住右耳,睜眼說瞎話:“才沒有!”
    林煦胸腔震出低低一聲笑,順着她的話附和:“嗯,是沒有。”
    他又不緊不慢地補充:“是特別燙。”
    喬憶爾:“……”
    她不想再理睬他,挪動身子貼向車窗坐,盡可能地遠離渾身散發熾烈熱意,引力堪比地心的他。
    奈何喬憶爾的眼瞳和腦子始終處于游離狀态,她心神恍惚,時不時偷瞄一眼他那一頭粉毛。
    似枝上早櫻一般爛漫熱烈的色澤确實賞心悅目。
    以至于陳叔已經将車開入了君悅庭的地下車庫,林煦随她一并下車,她才回過味來。
    “你要上去嗎?”喬憶爾抱着喝掉一半的奶茶,遲鈍地問。
    “不然呢?”林煦似是覺得這句問話太過多餘,理所當然地同她上樓,一進門就去了廚房。
    喬憶爾跟着走過去,趴在門檻處觀望。
    入目林煦娴熟系上圍裙,從冰箱裏面取出食材,雙手輕快地擇菜切肉,她莫名覺得這戶裝潢奢侈,卻顯得空空蕩蕩的房子裏面增了不少人間煙火。
    兩人一塊兒同吃同住,安穩過日子的那種。
    陡然湧現這種異想天開的念頭,喬憶爾把自己吓得不輕,猛力拍打幾下臉蛋,暗罵自己胡思亂想什麽。
    林煦的廚藝不知不覺有所精進,喬憶爾吃得格外開懷。
    兩人吃完飯後時間還早,林煦沒着急離開,順帶替她收拾了茶幾沙發上散亂的物件。
    整理得差不多了,林煦瞅見沙發一旁的置物架上,擺放了一個粉紅兔耳朵發窟。
    喬憶爾上回把它從游樂園帶回來,随便扔去了沙發,約莫是被保姆阿姨收拾到那裏的。
    此刻她發現林煦看它的眼神頗為怪異,大有實在看不慣,要丢去垃圾桶的意味。
    喬憶爾才不舍得,準備去拿來護着,林煦卻趕早一步拿到了手上。
    “那是我的,”喬憶爾探手向他,“你不要亂拿我東西。”
    林煦雙手一擡,将兔耳發窟卡去了自己頭上。
    喬憶爾驀地一滞,右手僵在半空。
    林煦顯然是頭一遭涉及這類發飾,生疏地調整了好幾下兔耳的位置,末了昂起腦袋,饒有興味地問:“怎麽樣?”
    他之前嫌棄至極,無論如何不願意沾染的粉嫩兔耳,始料不及地被他主動戴上腦袋,喬憶爾足足怔讷了好幾秒,随後經不住捧腹大笑。
    她一時之間顧不上其他,抓緊時間找來手機打開相機,務必要留下他的“黑歷史”。
    不曾料想林煦快速移動腳步,站近與她并肩:“要拍照啊?”
    “正好,一起拍。”林煦将就她矮上一個頭的身高,俯下身子,朝她偏斜腦袋。
    他頭戴的兔耳碰上她的鬓發,細膩的臉蛋險些擦過了她。
    喬憶爾身子一僵,下意識地屏息凝神。
    林煦麻利擡高她的胳膊,讓手機屏幕恰好框住兩人,再切換成自拍模式,迅速閃下一張合影。
    相機閃動的咔嚓聲響刺在耳畔,喬憶爾本能地移開幾步,機械退出相機模式,壓根不敢去看這張照片拍成了什麽樣。
    林煦也不言語,雙眸稍彎,意味隽永地瞅着她。
    兩人的氛圍一下子變得古裏古怪,喬憶爾渾身難受,沒話找話:“那個,你突然染了這麽誇張的顏色,沒有人問你嗎?”
    “有啊。”林煦回,“有位平時關系還不錯的副總直接跑來了辦公室,問我怎麽這麽想不開。”
    喬憶爾來了興趣:“你怎樣回的?”
    “我說,”林煦頭頂的淺粉兔耳和粉色發絲相得益彰,一眨不眨凝向她的清亮眸子宛若灑落了缤紛桃花,絢爛旖旎。
    他唇邊染出一貫有之,又不盡相同的和煦暖笑,拖腔帶調地回,“沒辦法,要讨某個小姑娘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