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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病重
    考試周來的快去的也快,快樂的寒假生活終于拉開帷幕。
    徐懷硯放假第一件事就是躺在謝疏家大睡三天三夜,早上捱到躺不住了才舍得爬起來,早午晚飯全由謝疏安排,玩游戲到天亮也有人無怨無悔地陪着,小日子簡直不要太美好。
    “我已經開始期待退休生活了。”徐懷硯縮在謝疏懷裏,一手抱着一罐可樂,一手拿着遙控器美滋滋道:“那時候肯定比現在還舒服,想吃什麽吃什麽,想喝什麽喝什麽,不愁上學,不愁工作,養點命大的盆栽,搞個小鳥籠,出門我就搞個輪椅讓你推着我,連路都不用走,啧啧,妙啊。”
    “想得不錯。”謝疏很喜歡聽他說關于以後得計劃,因為在他的每一個計劃裏,都會有他。
    “無聊了可以拉上蘭樂他們一起出去到處走走看看,不對,老了我應該不會想出遠門,還是還成搓麻将吧,益智一點,還能避免老年癡呆,你覺得呢?”
    謝疏忍笑:“嗯,你說的都對。”
    徐懷硯一腳蹬在他腿上:“你太敷衍了。”
    “沒有。”謝疏低頭親親他額頭:“只是剛剛收拾了行李,有點累。”
    “噢。”徐懷硯勉強接受這個理由,瞥了一眼玄幻門口滿滿當當三個大箱子,忍不住吐槽:“你在裏面給我裝了什麽,怎麽會這麽多啊?”
    “兩個人的東西,當然多。”
    徐懷硯直起腰刷地仰頭:“兩個人?你也去?”
    “嗯,我也去。”
    “那你之前怎麽完全沒有告訴我?”
    謝疏摟着腰把人重新拉過來抱好:“我以為這樣算個驚喜。”
    “驚喜,也算吧,可是,你為什麽要去啊。”徐懷硯想不通:“就為了陪我,你爸媽同意你寒假過年都不回家?”
    “他們巴不得我不回去打擾他們。”謝疏道:“而且,寶貝,一兩天還勉強能熬,要我一個寒假不跟你見面,我可能會抑郁。”
    “誇張了。”
    “不誇張。”謝疏埋頭在他肩膀深深吸了口氣:“我說過的,我離不開你。”
    徐懷硯被他弄得有些癢,縮着肩膀推他:“謝老板,你好粘人,你是粘人精吧?”
    “只粘你一個,粘上就扯不下來了。”
    而且,粘人精配撒謊精,天造地設。
    徐懷硯樂不可支,放下可樂轉身回抱他:“行,來來來,給你粘個夠!”
    最後他們也沒去成那個堪比風景區的鄉下,就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徐懷安打電話過來,讓徐懷硯馬上去一趟米國,徐健行可能撐不到過年了。
    行李都是現成的,兩人買了第二天的飛機票直飛米國,下機徐懷安派了人過來接他們去別墅,徐懷硯二話不說拒絕了,跟着謝疏徑直打車去了早就訂好的酒店。
    兩個人到了房間第一件事蒙頭大睡,把時差倒過來,才考慮安排時間去看徐健行。
    “明天再去吧。”徐懷硯一點不着急:“下飛機時我問過接機那人,雖然情況不好,但也不至于就剩這兩天。”
    謝疏點頭,他都無所謂,只要他高興就好。
    又窩在酒店裏懶了一夜,第二天謝疏循着地址将徐懷硯送到醫院樓下。
    “我就在對面咖啡廳等你,出來給我打電話。”
    徐懷硯找到病房的時候,只有安月婉在裏面照顧他,徐懷安不在,也不見一個護工。
    哦,他差點忘了,徐健行縱橫商場一輩子,野心有多大,戒備心就有多大,從來不會随便讓誰近他的身。
    安月婉帶着黑色大口罩和漁夫帽,一張臉大半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眼角周圍凹凸不平的皮膚還隐約可見。
    門虛掩着沒有關嚴實,徐懷硯只看了一眼便毫不客氣伸手推開門,也不進去,就抱着手靠在門邊,臉上挂着十足的嘲諷:“啧,火急火燎叫我過來,我還以為可以直接見到骨灰盒呢,結果還沒死?”
    徐健行被徐懷硯氣了這麽多年都沒習慣,聽到他陰陽怪氣的聲調就急火攻心,指着他沒說出一個字就猛地一陣咳嗽,那架勢差不多都要把肺刻出來了。
    安月婉無意責怪徐懷硯,只是扶住徐健行一下又一下溫柔地順着他的背脊,小聲安慰他不要激動。
    徐懷硯嗤了聲,走進去在離他們倆最遠的角落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等着徐健行咳完。
    上一次見到徐健行還是在那場鬧劇一樣的壽宴上。
    時隔這麽久,在病魔的折磨下,徐健行的變化不止一星半點。
    瘦是最直觀的改變,原本還算飽滿的雙頰個眼窩都深深凹了下去,顯得顴骨越加突出,一雙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鋒利,變得渾濁不堪,臉色蠟黃的像是刷了一層蠟,老人斑一下子暴出好多,死氣緊緊籠罩在他身上。
    甚至不需要去找醫生求證,只一眼,徐懷硯就知道徐懷安沒有騙他,面前這個卧病在床,連坐起來這種簡單的動作都需要攙扶着的老人,是真的不行了。
    徐懷硯歪着頭,徐健行枯瘦如骷髅的臉漸漸和一張同樣病态遍布的臉重合起來,他像他曾經的妻子一樣躺在病床上接受病魔侵蝕,很快也會以同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唯一不同的是,徐健行至少還有安月婉在身邊照顧他。
    真是不公平。
    徐懷硯想,就應該讓徐健行把當初他母親受過的所有苦都嘗一遍,讓他知道彌留之際得不到心愛人一個眼神一句關心,滿懷遺憾與失望地離開人世到底是怎麽樣的痛苦。
    他真的對這個老人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見他終于緩過來些,徐懷硯又道:“反正我都來了,有什麽遺言趕緊說,我可不保證你死那天我一定有空過來。”
    “你個畜生!我怎麽,也是你爸!你一定要這樣咳咳咳……這樣跟我說話嗎!”
    “啧,中氣還挺足。”
    “你就這麽,盼着我死嗎!”
    “不然呢?”徐懷硯歪着頭,笑容也變得刻薄:“我要說我希望你好好活着長命百歲兒孫滿堂,你信?”
    “你,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我,我是你爸!!!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就不能跟我好,好好說話嗎咳咳咳!”
    “行了!”徐懷硯騰地站起來,最後一點笑容也斂幹淨:“用不着你強調這麽多遍,要不是因為這層惡心的關系,你死在哪兒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徐健行攥緊了被子,整個因為用力過度都在發抖,安月婉沉默地坐在旁邊一聲不吭,不幫他,也不打算幫徐懷硯。
    也許她現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徐健行被氣得病情加重時幫他按個鈴。
    “都快死了,還跟我在這裏擺架子?告訴你,苦肉計對我沒用,我要是不想你你這麽早死掉,只可能就是不想讓你這麽輕松就解脫,最好在病床上癱個兩三年無人問津,把我媽當初受的苦全部受一遍,下去之後,也好讓我媽看了消消氣。”
    徐懷硯嘴上不留情,每句話都奔着馬上氣死徐健行去。
    “你……你這個,你這個逆子,畜生,不,不孝子!”
    翻來覆去就這幾句,徐懷硯都聽麻木了。
    “看你你也沒什麽別的話準備對我說了。既然咱們相看兩相厭,我也就不多留了,那就什麽時候能說永別了,我再來看看熱鬧。”
    言畢,幹脆利落轉身離開。
    徐健行心口堵得厲害,大口喘着粗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握着安月婉的手汗濕得冰涼:“畜生,我怎麽會生出這麽個畜生!”
    “行了,你現在最忌情緒激動,躺下再休息會兒吧。”
    安月婉抽出手,像之前每一次那樣,溫柔地拉上被子輕輕幫他蓋上,細致有餘,卻讓人感受不到幾分真心,仿佛照顧他只是一個純粹的義務。
    徐健行躺在床上盯着女人恬靜的側顏,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月婉,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你知道的,我沒資格。”她低聲道:“有資格的那位也已經沒機會再怪你了。”
    “不,不是,月婉!”徐健行慌了神,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我沒有……”
    “我知道。”她拍拍他幹枯的手背,直到他睡着了,才起身離開。
    喜歡和現實是兩碼事,這她一直都知道,不,準确來說,應該是從知道徐健行在她懷孕時瞞着她跟另一個女人結婚開始,就已經明白得很通透了。
    這一臉的傷,也許就是她的報應。
    報她明知他已有妻子,卻還為了肚子裏的孩子與他偷偷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