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差一百兩銀子, 對于江月白來說，不是小數目。他想出了許多種辦法，但無一例外, 全部都承擔一定風險。
到底還是少年，心中藏着事情, 面上不免變得肅穆一些。尤其是林海棠心思敏銳，當即就發現了。
林海棠問他怎麽了，可是事情不順利？
江月白自然報喜不報憂, “我想兌下茶樓, 在盤算哪日合适。”
林海棠驚喜道：“你要當東家了？真好。”
她很高興江月白有自己的營生，肯定比送菜和做雜活要好的多, 她真心為他高興，說話時神采飛揚，甚至還問清楚地址, 說等下山之後要去光顧。
江月白微笑着好，暗自下定決心, 一定要把茶樓兌下來。
倆人聊着天, 林海棠說她和手帕交逛街累了就會去茶樓歇腳，有的茶樓點心很好吃，配上茶正好。
“甚至覺得比酒樓做的還好吃，如果能有飽腹的餐食, 大概在茶樓坐一會比去酒樓還要高興，尤其是邊吃邊聽說書人講故事, 很有趣的。”
林海棠說完後, 意識到少年好像一直沒說話, 她趕忙捂着嘴道：“是不是我的話太多了？”
在山上清修，丫鬟也不在的, 幾乎只有她一個妙齡女子，鮮少能找到說話之人。好不容易等早上江月白來，她總是能說個盡興。
“不是，很好，”江月白溫柔的笑，“讓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林海棠驚喜的看他：“真的？是什麽主意？”
江月白故作神秘的搖頭：“待你下山時便知道了。”
有了辦法，江月白一身輕，晚上回家時還不等告訴母親好消息，就見趙若蘭拿着一個布袋子出來，叮當作響，裏面應該是銀錢。
“月白，這是娘的錢，你拿去用吧。”
“娘，你在哪裏籌來的錢？”趙若蘭身上沒多少錢了，江月白一直都知道，說完，他倏地想到了什麽，朝着母親發鬓上看去。
那支銀簪子不見了。
婦人的發鬓上只剩下一支木簪子。
“娘，你把簪子當了？”
趙若蘭摸摸自己發鬓，笑容真誠道：“身外之物，娘不在意，只要能讓你兌下鋪子就好。不過月白，這裏錢可能還是不夠。”
她把能當的都當了，也只湊了三十兩。
少年唇角抿着，看都不看那錢一眼，只道：“娘，我會想辦法，這錢我不要。”
趙若蘭急了：“傻孩子，你才十五歲，能想什麽辦法？先把錢湊上，剩下的和東家說說，晚些日子再給。”
趙若蘭算過，她可以日夜不停的做繡品，也能掙一點錢。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就算了，月白，我們還是啓程去找你爹。”
“娘，我有辦法，您等着瞧吧。”
趙若蘭問他什麽辦法，但江月白口風緊的很，一點都沒透露。
……
轉眼，就過了十五，林家母女在十六這天早上下山，林子毅親自來接的。
“休沐兩天，正好能陪陪你們。”
車裏，林子毅笑着和她們說話，沒一會就察覺出妹妹心不在焉。“海棠，想什麽呢？我問你話怎麽不回答？”
“啊？什麽？”林海棠方才走神，還真沒聽見林子毅問什麽了。
“在想什麽？”林子毅問。
林海棠避重就輕：“沒什麽，對了大哥，桂花藕準備了嗎？我早就想吃了。”
秋季正是吃藕的季節，林海棠喜甜喜香氣撲鼻的食物，每年秋天都要吃這道菜。
“準備了，”林子毅笑着點她額頭，“多大了，還是個小饞貓。”
林海棠笑着躲開，依偎在林夫人懷裏，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回家當天歇息到下午，章大姑娘就上門了，知心手帕交，自然要說會體己話。
章大姑娘帶來一個消息，神神秘秘道：“海棠，我跟你說啊，今天我可看見蘇士明與海蘭縣主一同出街了！”
章大姑娘知道林海棠對蘇士明與衆不同，她們是好姐妹，自然同仇敵忾，認為那海蘭縣主插足。
章大姑娘氣的牙齒打顫：“你都不知道，海蘭縣主都要貼蘇士明身上了！氣的我下車過去假裝和她說話，把倆人分開了！”
“不對啊，海棠，你怎麽不生氣啊？”
記得開春時候有個姑娘當街與蘇士明說了幾句話，林海棠回來郁悶的沒吃晚飯，如今這麽重要的事情，她該很生氣才是，怎麽不聲不響，像是不在乎了似的？
“我……我沒生氣。”
章大姑娘直接湊了過來，仔細觀察林海棠，而後瞪大眼睛，像是見到什麽驚恐的事情。
“不對啊，以前提到他你都會臉紅，怎麽現在半點反應沒有？海棠，你不會不喜歡蘇士明了吧？”
章大姑娘情急之下聲音很大，雖然在自己院子裏，但林海棠還是趕忙去捂住她的嘴。
“莫要亂說啊。”
章大姑娘眨眨眼，林海棠松開手，她道：“說真的，海棠，怎麽感覺你和之前不一樣了？沒那麽在乎蘇士明了。”
不是錯覺，就是事實。章大姑娘能明顯感受到，林海棠的心思不在蘇士明身上了。
“有嗎？”林海棠也說不明白自己怎麽了，就轉移話題道：“我們上街逛逛？”
官家小姐自然是喜歡逛街買東西的，章大姑娘正好想買一對耳墜，就拉着林海棠上了自家馬車。
一路前往城中最繁華之地，下車後就開始挑選，足足過了兩刻鐘，總算挑出來一副滿意的墜子。
章大姑娘愛不釋手，翻來覆去的觀賞，直接戴在耳朵上，轉頭問林海棠：“好看嗎？”
是一副嵌紅豆的墜子，取名為“相思”。她們這個年歲，正是青春慕艾之際，最是喜歡這等東西。
只是一轉頭，就見林海棠頻頻往外望，章大姑娘順着她視線看出去，見對面似乎有鋪子剛開張，門口全是人，熱鬧的很。
“原來你想去湊熱鬧啊，哈哈，早說嘛。”章大姑娘拉着人，直直奔着對面去了。
“這家茶樓好像我們以前來過的，并不是新鋪子，怎麽這麽多人？”
人多到擠不進去，章大姑娘便派丫鬟去探虛實。
過了一會，丫鬟回來禀告道：“姑娘，茶樓今日有贈送糕點的好事，所以客人很多。”
“沒意思。”糕點有什麽好搶的。
“還有說書人講狐妖魅惑書生的故事。”
“這個好，海棠，我們去聽故事吧！”
章大姑娘性情中人，當即叫丫鬟開道，說是要進去聽故事。可是門口全是等待進去的客人，夥計把她們攔住，說實在沒地方坐了。
“我進去也沒地方？”章大姑娘詫異，她到哪裏對方都會給幾分薄面的，怎麽這位夥計不會看臉色呢？
“吉祥，你去招待其他客人，這幾位是我朋友。”
茶樓夥計身後走出來一人，衣着樸素身形單薄，不過樣貌俊朗，面上帶笑朝着她們走來。
“這邊請，留了雅間。”他說。
林海棠莞爾一笑：“多謝。”
章大姑娘則是驚詫：“你不就是那日送糕點的嗎？這是你開的？”
“曾經不是，但現在是了。”江月白彬彬有禮，做出請的手勢。
他長的好又溫柔體貼，帶着二人上了樓上雅間，推開窗就正好能看見說書人，正在繪聲繪色講故事。
屋裏也早就擺放好了幾碟子糕點，章大姑娘掃了一眼，竟然有幾樣她沒吃過。
“這是剛泡好的茶，過會再倒味道會更好。”
江月白放下茶盞，朝着她們笑笑，道：“我還要下去招待客人，先失陪。”
那個送菜的少年，如今搖身一變成了老板，而且舉手投足都頗有風範，林海棠感嘆他真聰明，做什麽都學的快。
林海棠自己沒注意到，她看着江月白離開的身影，還是章大姑娘探頭過來，哼哼兩聲道：“說吧，怎麽回事？你和這位公子是怎麽認識的？還有，你不喜歡蘇士明了，不會是轉而喜歡上他了吧？”
一看見那少年就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飛揚，唇角含笑。
“沒有。”
林海棠連忙否認，可如玉似的面頰攀上紅暈，這句否認怎麽都沒有說服力。
“真的啊？”章大姑娘有點懵了，“對方的身份……”
她們這等嬌貴姑娘，往後嫁的人肯定不是白身，而對方只是小小的茶樓老板罷了，林家不可能同意的。
“都說了沒有，”林海棠接着否認，見她面紅耳赤，章大姑娘心裏有數，就不好再逗她了。
“好好，我知道了，快聽故事吧。”
在樓上能瞧見一樓大廳裏的景象，只見每桌都有客人，要麽認真聽說書人講故事，要麽正品茶聊天，生意火熱的緊。
倆人坐了一會，林海棠怕耽誤他做生意，便找個由頭要走。去付錢時候，身材颀長的少年站在櫃臺後，輕笑一聲道：“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今日我接手茶樓第一天，你是來給我道喜的朋友，自然不收錢。”
說着還從櫃臺後拿出一個油紙包，道：“新做好的糕點，你幫我試試味道怎麽樣。”
想送糕點怕她不收，特意找了臺階，兩方都覺得舒坦。
章大姑娘登時對江月白有了好感，覺得這少年沒有蘇士明身上的高高在上，平易近人，溫潤有禮，如果不是出身太差，配林海棠可太合适了！
拿着糕點出門，江月白還親自送她們上了馬車，看着馬車遠去才轉身回茶樓。
“海棠，”車裏，章大姑娘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了，湊過來小聲道：“你和我說實話，對江公子是不是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