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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風色寒厲, 急雪片闊,似乎京城每年的寒冬都是如此。
    蘇景修從大理寺被拖出來時已經斷了氣,雪下得急雪花蓋住了臉, 蘇悠沒能看清, 卻清晰地瞧見了脖頸間的紫淤勒痕。
    匆匆一t撇, 便被拖去了游行街市。
    予良來找她,告訴她周沅察覺出了新政不對勁,可因為皇子身份不能過多幹預庶政,便去找了太子, 誰知太子狠心到連自己親弟弟也下毒。周沅好不容易在太醫那撿回來一條命, 又去勤政殿外求情。
    跪求一整夜無果, 并非是故意不救人。
    蘇悠聽着予良解釋這些,想起她撕毀婚約,看着他虛弱地倒地不起, 心都被剜碎了。
    她從來也沒有怪過他,只是新政一事, 她爹冤死, 如何能再拖周沅下水了。
    可她沒有想到,周沅還是查出了那些害死她父親的人,當着嘉惠帝的面血洗銮殿。接着京城就開始傳言,周沅為奪權不擇手段, 先太子死于大火, 嘉惠帝震怒,杖刑了周沅将他貶去了邊關。
    她知道,周沅為此受得罪遠不止如此。
    她無比愧悔自己所為, 自以為能不牽連他,卻不知把他推向了深淵。
    大雪彌漫, 她沒回頭,每夜夢回此都會無比痛苦、懊悔。
    ......
    在香司局的這些日蘇悠每日只能睡上一個時辰,甚至比宮女們還要勞累,天氣寒凍日夜操勞,能撐到今夜,已是極限。
    當周沅沖進來要殺了蘇浩時,她有一瞬的無措,有些不想面對,漠然退身出去。
    予良要将人拖出去時,癱坐在地上的蘇浩面露恐懼,當場發憷,怕周沅當真殺了自己,慌亂磕頭求饒:“太子殿下恕罪,是小人一時口無遮攔,沖撞了殿下!”
    周沅回頭睨了他一眼,如看一具已經爛壞的屍體:“你若是沖孤來,或許還能死得安詳些。”
    對于無理且試圖對抗他的人,周沅大多時候都算仁慈,會給他們留有掙紮的餘地,讓他們死得明白,然後給個痛快。
    但到蘇悠這卻不同,當初魏明因着榮國公的面子免了死罪,可在牢裏頭卻日夜受盡折磨,以至于醒來後的每一句話都是求死。
    上頭吩咐過了,自然是要留着命,可也只是留着喘口氣的命,七八尺的身量,只餘了一半。血腥程度,光是想便覺得冷汗涔涔。
    蘇浩不是無腦之人,但卻是極為怕死之輩。
    當初蘇景修一死,蘇家上下都擔心會被連罪,便要蘇悠讓周沅去求情,蘇浩這才撞見蘇悠撕毀婚書。他清楚他們之間分開的原因,也才會覺得只要他把蘇悠的面目揭露出來,周沅便會厭棄她。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周沅如今都已經了太子,竟然還對蘇悠這般死心塌地。
    他顧不得其他,跪着出去求饒,卻注定得不到饒恕。
    蘇悠最後還是逃離了宮宴,周沅将她送出宮,她坐在馬車裏渾身發燙,卻覺得極冷,沒一會兒便扛不住昏睡了過去。
    睡得也極其不安穩,陷在夢境裏怎麽都出來。雙目緊閉眉頭緊皺,細密的睫毛顫着,周沅攬着她,衣襟也被浸濕。
    那眼淚滾落下來,好似燙在了他的心尖,也疼得厲害。
    予良逼問過守在門外的宮女,讓她将所聽見都供了出來,轉而才來回了周沅。
    那些話,予良不敢瞞着,只道蘇家一家子真不是個東西!一個扶上來的妾室當家,竟然如此狠毒虐待嫡長子嫡孫,蘇悠母女倆在蘇家待的那些年,過得比下人還不如。
    周沅聽完也沉默了很久,心髒都揪着疼。
    從前認識蘇悠時,他覺得以她這樣性子絕不會肯受半分欺負。見她從未說起過自己的娘親,也以為是走出了悲傷,卻不知是那些過往一提便會讓她覺得痛。
    他也曾經噎她,為何要怕蘇家那些人,為何要忍氣吞聲。可細細一想蘇悠那時不過才是七八歲的孩子,被那樣壓着腳底下欺辱,能存活已是困難至極,那些傷痕又豈是說沒就沒有的。
    蘇浩該死,蘇家更該死!虐殺一百遍都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
    馬車裏,蘇悠溫涼的呼吸灑在周沅的脖頸處,顫着唇,啞聲嗚咽。
    周沅低眸,撫着她的面:“孤從來沒有怪過你。”
    他不管當初蘇悠撕毀婚書是怨恨他還是利用,他都理解。只要她願意,便是真的利用了,又如何。
    “孤當時便是丢出去了這條命,也與你無半分關系。只要能解你心頭一分氣,孤都願意去做。”
    “明白了沒?”
    懷裏的人沒有回應,卻在他的揉撫下,漸漸息了聲。
    回來之時周沅已經叫宮裏的太醫瞧過了蘇悠的病,到了她宅子裏,他也不假旁人之手,親自替她換衣,喂藥,那般捧着生怕碎了。
    阿俏和許媽瞧着,也不敢随意摻和,遂退下去上燈,剪窗花,備年糕。
    “許媽,你說太子殿下會娶蘇姐姐嗎?”阿俏來京城也有些時日,知道了蘇悠的身份以及兩人的關系,卻一直這般耗着,實在有些替蘇悠着急。
    “這些事咱們不管,只要姑娘好就行。”
    許媽知道過去那些事蘇悠沒那般輕易放下,但不管将來嫁或不嫁,她只希望蘇悠能早日解開那些心結。
    今日除夕,院子和廊下各處都被許媽和阿俏點挂了年燈,極其地漂亮,即便是下着雪,也教着院子裏溢着暖融融的氣氛。
    暖光朦胧的照進房間,塌上的人退了熱,睡得安穩。
    周沅尚握着她的手,凝看着那眉眼,似乎只有這般睡着才乖柔些。
    蘇悠骨子裏便倔,望向他的眸子裏總是帶着不願屈居人下的執着,可他從未看輕過她一分。
    于朝堂、東宮而言,她便是一個合格的政客,能在借調香之便回轉于朝堂的暗流潮湧之間,翻舊案、懲奸邪、又将所學才識助推新政,替父完成了心願。
    聰慧機敏,隐忍大義,若是青年士子該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可她是蘇悠,他偏不願止于此,他只想求得她。從回京起,他便沒打算放過她。
    他先前還在想把人逼得緊了恐又生了怯心,但現下讓他再等,也已是耐心将盡了。
    他看着她,輕聲道:“孤不知你要試到何時,但教人這般撓心,如何受得。”
    周沅望了眼窗外。
    今年的守歲是他陪着,該年年如此的。
    .
    在宮裏操勞實在傷元氣,年初的這幾天蘇悠都在家養病。
    大年初三,天初晴,嘉惠帝特地派了人到香典司給蘇悠封了賞,還問及她對于朝中這些官員可有中意的,若是有只管與他禀明,若沒有也沒關系,他會看着挑。
    強行牽線的事,蘇悠沒放在心上,謝過傳話的內侍便去忙開年的雜事。
    只是剛清靜下來,便有人告訴她蘇老夫人又來求見了。
    蘇浩在除夕夜便被周沅送去了大牢,蘇家本以為訓誡幾天便能出來,哪知最後竟然落了個與朝廷官員勾結謀害太子之罪。
    這罪名影響将來仕途不說,興許還得關一輩子。
    蘇老夫人對蘇浩找蘇悠之事一清二楚,所以她知道找旁人是萬萬沒用,只能來求蘇悠。
    但這種自取其咎,自食惡果,蘇悠自然是不會見。
    于是蘇老夫人也不走,拄着拐杖就要闖進香典司,口口聲聲說着蘇悠是她孫女,誰攔着她便是讓蘇悠陷入不孝之地,見無人理她,便在門口哭鬧着,試圖撞柱以死相逼。
    蘇家的名聲沒什麽好的,衆人自然也知曉蘇老夫人是在脅迫蘇悠,所以強硬把蘇老夫人擡回去了。
    即日下午,蘇浩招了罪,稱被秦舒威逼,畫押簽字呈上了禦前。而這罪名一定,蘇老夫人受不了刺激,在家自盡。
    若只是秦舒若脅迫蘇家對付蘇悠,便也鬧不了這麽大。但偏偏蘇浩聽出了秦舒是受了嘉惠帝的旨意,所以才會那般惡狠狠地踩碎蘇悠的臉面,憤恨又惶恐地說出那番話。
    而被太子一抓,露出馬腳,也受不住刑罰,很快就招供了。他自然不可能說是嘉惠帝授意,只能死死咬定是秦舒。
    但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蘇浩并不清楚那份供證上到底是什麽,只急着簽字畫押,好證清白。
    另一頭,大理寺正在查月華宮失火的案子,秦舒剛剛拿出顧侍衛害先太子的證據,突然一道聖旨下來要摘了他的官帽。
    對于這提前扣好的鍋,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吵着要去見嘉惠帝,宣旨的內侍無奈搖頭,然後點醒他:“這是蘇浩的供狀,秦大人您可還有法子賴?”
    ……
    秦舒懵在原地。
    那蘇家怎會,如此愚蠢!
    他混跡朝堂多年,好不容易熬出頭,怎麽就突然會栽倒在一個毛頭小子身上!
    .
    五皇子已經解了禁足,嘉惠帝讓他去大理寺一起梳理案情,一來是為了避開那些清流的口水唾沫,另一方面則希t望他真的能查出月華宮失火的真相。
    對于一個君王獨治且對權柄是否握在自己手中極其敏感來說,首要的便是謙卑和忠心。所以即便五皇子做事狠辣,但只要他能保持為人子為人臣的該有的謙卑,嘉惠帝便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比起周沅,自然更喜歡五皇子的乖訓聽話。
    至少,嘉惠帝當下是這麽認為的。
    榮國公府。
    對于五皇子突如其來的拜訪,榮國公明顯有些不喜,但又不得不小心奉着。
    “事辦得怎麽樣了?”比起先前的暴躁,禁足的小半年裏,五皇子瞧着比以往沉斂了很多,除去那雙眸子,晦暗依舊。
    “秦大人的證物交上去了。”榮國公也答得從容。
    五皇子轉弄着茶杯,冷笑一聲,直言不諱:“過河拆橋,你倒是個精的。”
    秦舒前腳剛遞了證物,後腳就被貶了官,說不是榮國公從中使了手段,他都不信。
    “殿下誤會老臣了,聖上年前才給我們兩家定了親,老臣擔心秦大人還來不及。”
    榮國公其實是不屑解釋的,秦舒怎麽樣都行,反正嘉惠帝器重的是他的兒子。
    “行了,本宮不想知道你的家事。”五皇子面色暗了幾分,看向榮國公,“你給聖上獻的丹藥呢?出自何人之手?”
    因為獻丹藥才得了器重,倘若是真心歸順自己,不可能不會告知他實情。
    榮國公含糊道,“這事殿下應該知道,太子已經将人殺了。”
    “哦?”
    五皇子是斷然不會信的,如他所料,榮國公還有異心。
    至于打什麽算盤,也不難猜出,無非是想漁翁得利罷了。
    五皇子沒興趣再問,起身抖了抖袖口,往外走:“本宮知道了,案子的事多上點心吧。”
    .
    年初的這些日子朝政最是繁忙,議事也是從早上到天黑,書房的燈也點到夤夜,周沅忙到脫不了身。
    “殿下,昨兒聖上賞了蘇姑娘。”予良在旁邊研墨,忽然提了一嘴。
    “有事就說。”這件事周沅知道。
    “聖上問蘇姑娘有沒有看中朝中哪個大臣,要給蘇姑娘牽線……”
    “随他。”因為沒有可能。嘉惠帝故意擺弄這些小動作,無非是來試探他,周沅并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過了一會兒,予良幫忙整理旁邊批複完的奏文,瞧着這堆積如山,又道:“殿下,您今日還是休息休息吧,可別熬壞了身子......”
    周沅擡眸,覺得他有些奇怪。
    “你到底想說什麽?”
    “是這樣的,傍晚青雲樓來傳話了……”予良憋了半天,支吾道,“應該是蘇姑娘……說是想您了。”
    周沅:......
    蘇悠什麽性子他會不知道,怎麽可能說得出想他之類的話來。
    他眸色一沉,将筆放下:“你好好說話,到底何事!”
    予良很為難:“青雲樓是這樣來傳話的……屬下也不知道。”
    這般欲說不說,周沅也沒了心思。
    想起蘇家死了人,莫非是因此又遭了麻煩事?
    這幾日沒有下雪,馬車行得也快,亥時三刻便到了蘇悠那兒。
    可敲了門,卻說人不在。
    許媽道:“姑娘說,今兒初六,殿下會知道她在哪兒的。”
    周沅:“……”
    竟是一堆人與他打啞謎。
    .
    弦月樓獨立于水島之上,原是個茗香雅集之地,後來因為牽扯上官事就被掌櫃遺棄了,蘇悠早兩年把它買了下來。
    江水迷蒙,霧失樓臺,只瞥見那處星火朦胧。
    樓閣裏燭臺遍地,青釉三足鼓式香爐裏盈着軟香,沒有外頭的寒涼,屋內暖意融融。
    周沅撥開那層層紗幔,避開地上的燭火輕腳邁入。
    簡席蒲團,松木小幾,散落一地的紙張,還有一爐小火正在燒着。少女伏于案上,雙袖挽起,玉白藕臂正伸在筆洗裏搗鼓什麽。
    周沅眉輕蹙:“你的病是好全了嗎?就這麽跪在地上不覺得涼?”
    聽見後面動靜,蘇悠回身看了一眼,然後道:“這兒有些亂,殿下再等等我一下。”
    香典司下職晚了些,她也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下,又忙着手裏的活,餘不出手去迎他:“殿下自己找個地方先坐一坐吧。”
    周沅卸了氅,将它丢在紅幾旁邊的蒲團上,彎腰去拾起地上的紙張,又催她:“你不過來,孤怎麽坐?”
    蘇悠不慌不忙,将洗好的斑管用擦筆布拭去多餘的水,置放在筆格上,才起身走過去。
    坐在那紅幾前,然後從旁邊又端上來一個,沉甸甸的木箱子,隔在兩人中間。
    揶揄道:“是,殿下如今矜貴了,想當初來此,便是席地坐在花草地間都不講究。”
    周沅愣了愣,繞有趣味地看着她:“你如今還學會故意曲解孤的話了。”
    外頭風吹江面,水浪聲如銀鈴,屋內的燭火也被透進來的風吹晃了幾下。
    蘇悠還身着官袍,墨發束成冠,兩鬓的發絲因為收拾屋子太久,松得有些雜亂,那似清水的眸子裏泛着些無辜:“我哪裏冤枉殿下了?”
    周沅笑笑沒答,只問:“怎麽今日想到要約孤來此?”
    四年前,他與蘇悠來游船來過這弦月樓,那時兩人正處于暧昧期,她便是在這間屋子裏,與他表明心意。
    約他來此,周沅有些驚喜。
    蘇悠彎眉:“匆忙了些,還沒來得及備好,殿下莫要嫌棄這遲來的生辰禮。”
    案幾上的小木箱裏,是一整排香墨條。
    “制作香墨的時間較久,不過好在趕上了,我待會兒清理出來,再描一層金臘便可以了。”
    何止比較久,燒好洗淨的煙要陰幹一年,輔以甘松、藿香、零陵香、龍腦……等香料錘打至萬遍壓制成型,最後将這香墨條在木箱裏用草木灰吸濕。
    所以為了這禮物,提前準備了一年。
    蘇悠低頭去處理箱子裏的墨條,周沅瞧着她,眼眸的深處忽地跳出一簇亮光,欣喜半晌,才問:“所以今日,當真是你要孤來的此處?”
    自從除夕那晚之後,兩人就沒有再見面,周沅擔心她會被蘇浩那些話給影響,很想親口告訴他自己從未怪過她,卻又怕這般提起,又讓她讓傷心。
    他頓了頓,湊前捧着蘇悠的臉:“蘇悠……”
    “殿下。”他這般欲言又止,蘇悠知道他想說什麽,打斷道,“我知道,殿下若是怨恨我,恐怕連見都不會見我。”
    垂下的眸子複又擡起,杏眸裏含着光,堅定又認真:“我會試着走出來,所以這次,可不可以讓我來?”
    讓她來靠近。
    周沅看着她,凝了幾息,挑眉:“怎麽個試法?”
    捧着她臉的手,緩緩摸向她的發間,兩鬓、耳垂,再摩挲着她的臉頰。
    周沅這張臉本就生得很好看,眉眼嬌矜,清貴攝人,一笑起來,便有些讓人移不開眼。
    蘇悠盯着上他的眼,莫名就紅了臉,遂移開視線,推開了他的手。
    将濃墨彌深的松煙墨條整齊的擺在案幾上,執起毛筆道:“金臘已經好了,殿下可要幫忙?”
    周沅視線從她的泛紅的臉頰收回,将旁邊那盛着金臘的碟子也拿到桌上,執筆開始在墨條上描金。
    又問:“既然是送孤的生辰禮,怎麽孤也得幫忙……”
    蘇悠:“一起完成,才算圓滿。”
    周沅應她:“嗯,是這個理。”
    “但孤,覺着,還是有些虧?”
    ……
    案幾太小,兩人挨着緊,周沅一伸手便将人撈到懷裏,不給她反應,傾身過去銜着那柔軟的櫻唇就吻了過去。
    蜻蜓點水一般觸碰了一下嘴唇,又去親親她的鼻子,臉頰……
    柔軟的耳垂卷入舌尖,氣息輕輕噴灑在那細白的頸肉上,最後又尋着唇瓣吮。
    細細地舔吻着,和以往的那狼吐虎眼的啃咬不同,吻得極其溫柔缱绻。
    蘇悠握着毛筆的手僵在半空,随後掉落。腰腹間的大手将她推着往前,熱息交纏,悶悶沉沉。
    周沅含混着說:“蘇姑娘,這般不主動,如何叫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