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橋
[人生相互對望的時刻實在不多, 但還好,我們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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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妻子的身份。”
舒雲愣愣看着他,有些恍惚。
梁遇臣遞到她面前的手微微擡了下:“滿滿, 願意嗎?”
他說,“一塊兒跳支舞?”
他聲音微沉,帶着點引誘。
舒雲看着他的眼睛,那兒深黑如潭水, 男人薄唇淺紅。
她被迷得暈暈乎乎的, 把手遞過去。
梁遇臣拇指摩挲一下她手臂, 拉着她起身。
兩人走去舞池中間,邊上也有一些要跳舞的男男女女進入舞池。一邊的樂隊也耐心等待大家入場。
舒雲之前沒參加過這樣的舞會, 多是從歐美電視劇裏看見過,偌大一個圓形舞池,雕花拼接的地磚,在腳底拼湊繁雜的幾何圖案。
舒雲站在梁遇臣對面, 她手還搭在他手心。
她看見他雪白的領口,領針扣在領結下面, 顯得整個人意氣風發。
室內的燈流光溢彩, 他直勾勾看着她,眼底有她熟悉的餘溫。
仿佛回到最初的怦然心動。
舒雲有點兒興奮卻又有點兒怯場, 她看眼周圍, 小聲:“梁遇臣, 我沒跳過這個, 跟不上怎麽辦?”
“我牽着你, ”他說, “你別把自個兒摔了就行。”
舒雲粲然一笑。
所有要跳舞的人男男女女進場,有人往樂隊那示意了一下, 樂隊指揮點點頭,音樂緩慢如流水般推開。
“跟着我走。”梁遇臣說。
他牽着她右手擡起來,舒雲也跟着旁邊的人把左手搭到他肩上。
西裝面料立挺舒适,裏面是他溫熱微硬的身體。
梁遇臣也攬住她,跟着旋律開始走節拍。
舒雲一開始不熟悉怎麽走,只能跟着他慢慢轉,有時邁錯步子,後背容易和旁邊的撞到。
她手心有點出汗,跟着梁遇臣轉身,他的皮鞋踏在她腳踝旁邊。
舒雲腳步微亂,高跟鞋的細跟好似一直踩到了什麽。
梁遇臣看着她的眼睛:“你緊張?”
“有點兒,”舒雲面露慚愧,不敢讓旁邊的人聽見,只靠近和他說,“我剛剛好像踩到了什麽,不知道是哪個冤大頭的腳。”
“……”
梁遇臣低聲:“你踩的是我。”
舒雲小臉一皺,她更窘了。
梁遇臣看她眉毛都快打結了,握住她細白的手指,微一低頭:“以後把婚戒帶着。”
她臉有點紅,“噢”了一聲。
一曲跳完,梁遇臣牽她退場。
走出舞池,舒雲渾身一松,挺直的脊背也和緩下來,抱着他胳膊說要去坐一會兒。
剛剛他們的位置現下被其他人坐了,梁遇臣帶她去另一邊的長沙發坐。
這一塊兒就偏向商務區了,侍應生端着酒杯游走在人群中間,各色面孔聚集在一塊交談工作。
梁遇臣問:“好玩麽?”
舒雲:“又好玩又好累。”
說完,她目光往下,瞧着他的皮鞋:“你的腳……我沒給你踩壞吧?”
“沒事。”他揉揉她頭,“晚上回去補上。”
“……”
旁邊經過一個穿黑色馬甲的侍應生,梁遇臣從他餐盤上拿了兩支細長高腳杯,裏面液體輕晃。
“嘗嘗?”他遞給她。
“這是什麽酒?”舒雲問。
“白蘭地。”
她接過來聞了聞,淺淺抿一口,眉開眼笑:“稀奇,你居然會主動給我酒喝。”
梁遇臣看她眼底映着酒杯,正想開口說什麽,前面走過來一群人。
是華勤北美的高層,舒雲這一兩個月雖在這邊培訓,但也只見了和自己有業務交集的幾位高管,其餘的她也認不全。
梁遇臣帶着她起身,他先和那群高管為首的女性握了手,而t後給她介紹:“華勤北美總裁,Marillyn。”
舒雲看過去,用英文禮貌問好,“Marillyn,晚上好。”
梁遇臣又介紹她:“華勤中國ESG負責人,cloudy。”
Marillyn笑起來眼睛迷成了縫,臉上有些皺紋,但難掩優雅知性的氣質,她過來湊近,行了一個親切的吻面禮。
Marillyn說:“我知道你。你們中國區那次華勤公關的發言人。”
舒雲笑:“是我。”
“也是Land的太太吧?”Marillyn笑說,“Ethan之前和我說過你們結婚的事。”
梁遇臣颔首:“是。我太太。”
舒雲好半天才想起來Ethan是林森的英文名。
她還思索着,梁遇臣和Marillyn已經開始談工作了。
舒雲跟着聽一耳朵,似乎是和德威有關的事。
梁遇臣想把中國本土的德威收并進華勤,但若收并成功,勢必會完全脫離北美這邊的集團總部。一牽涉利益關系,人與人之間總會幽微起來。
但這事Marillyn也沒和梁遇臣多聊,她深知這個年輕人的手腕和能力,他若真要做,也不是她一兩句能阻攔的。
華勤北美的高層和他們又聊了會兒便離開去拜訪下一位。
一群人走遠,兩人周遭安靜下來。
舒雲問:“你想收并德威。”
梁遇臣面色極淡:“德威拿半價的噱頭打壓華勤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到這兒,他下颌微繃,現在華勤各方面都在擴張發展,德威時不時來插手攪混水,實在令人讨厭。
“德威後續沒多少發展前景,錢棟成也進去了,後面這幾年,都會是好時機。”他說。
舒雲點點頭,她不擔心他在事業上的眼光和能力,他要做的事,沒有不成功的。
她晃晃他牽着自己的手:“我知道,你做的事,一般都能成功。”
梁遇臣莞爾:“借你吉言。”
舒雲笑,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側臉:“不是我的吉言,是你本來就很厲害。”
“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她說。
梁遇臣觑着她:“你這是濾鏡。”
舒雲一秒接話:“對,老公濾鏡。”
梁遇臣彎彎嘴角,末了,面色又歸于平靜,他道:“國家的信息安全也是一方面。華勤是國際企業,但華勤中國和亞太都是立足本土幾十年,囊括了多少重要的企業信息和經濟數據?未來信息數據的價值會飛速增長,還是和總部保持距比較好。收購德威,也算進一步脫離集團總部的控制,華勤中國和亞太也能更好發展。”
他說的這番話,語氣很淡,可裏面每一個字都價值千金。
舒雲眨眨眼,“總部會同意嗎?”
“同不同意也不是他們說了算。”梁遇臣說。
“那誰說了算?”舒雲瞅他。
梁遇臣沒有接話,只是摸摸她腰。
舒雲又想起件事:“我部門的人和我說,那個曹總的事,你做主去解約了?”
“嗯。”他說,“三番兩次毀約,我瞧着他也不是真心合作。”
梁遇臣:“他既想要德威的價格,又想要華勤的質量,哪有那麽好的事兒。”
舒雲聽他說完這番話,“難怪你急着想要收購德威,”她目光轉向他,“看來他們是真把你給惹生氣了。”
他無甚含義地動動嘴角。
他其實一早就有這想法,只是從前還有潘明遠和袁定山的事橫在前面,其他的計劃也就擱置了。
梁遇臣給她別過發絲:“收購德威後,你的部門再承接業務會輕松很多。不用再被人拿着降價來威脅了。”
舒雲摸摸鼻子:“可萬一其他競争對手也來降價呢?那不一樣的?沒了德威還有別人。”
梁遇臣搖頭:“其他的競争對手還達不到與華勤同臺競争的地步,這些年,也就只有德威能和華勤打打擂臺。”
舒雲笑:“所以你這是再給我清除障礙?”
他瞧她一眼:“這不是應該的?”
梁遇臣伸手摸摸她小臉,細細摩挲,他捧着她臉靠近,印下一吻:“滿滿,我們一榮俱榮,同進同退。”
舒雲彎唇,仰頭迎合,“那我努力多簽項目,争取讓你賺得盆滿缽滿。”
他捏捏她臉:“好。”
可過了一會兒他又低聲:“其實我已經盆滿缽滿了。”
梁遇臣目光幽深:“因為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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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結束,兩人從賓大步行回別墅。
但晚上費城降溫,溫度只有□□度了,後面幾天估計又要來寒潮,明明十一月還沒到,卻像快要入冬了似的。
舒雲把禮服換下,裝在袋子裏,準備後面還有适當的場合再穿。
兩人手牽手走在異國的街道上,頭頂,灰雲流動,星光璀璨,他們沒什麽邏輯地聊着天。
舒雲叽叽咕咕和他說這一兩個月發生的趣事,梁遇臣一路認真聽着,時不時和她溝通,或者徑直側頭俯身,堵住她那叫喚個不聽的小嘴。
舒雲發現,她和他湊一塊兒永遠不缺話聊,可能她本身就有點話多的緣故,而他總能把握她的笑點,或者對她的漏洞精準打擊,她則再把嘴拌回去。
忽地,她安靜下來,“梁遇臣,你說我是不是很吵?”
梁遇臣:“是有點兒。”
舒雲:“……”
但他又說:“但我就喜歡你這樣。”
她嘴角再次上揚。
走進別墅區前,兩人轉道走進街道旁的一家便利店。
家裏沒有安全套,得買一些。
比起國內,國外的安全套就有些花裏胡哨了,花花綠綠的包裝,全英文的描述,還有奇奇怪怪的功效,跟開盲盒似的。
舒雲看見熟悉的牌子,随便拿起一盒:“買這個嗎?”
梁遇臣掃一眼,二話不說從她手裏拿走:“用不着這個。”
舒雲也沒細看那密密麻麻的英文說明,下意識問:“為什麽?”
她對包裝好看的東西沒有抵抗力,“我想要這個,包裝好好看,亮晶晶的呢。”
梁遇臣停頓兩秒:“這是延時款的,你确定要這一種?”
舒雲笑容一僵。
他松泛下肩:“我倒是不介意,只要你……”
舒雲臉頃刻燙紅,撲過去一下捂住他嘴巴:“你不許說,趕緊給我忘掉。”
梁遇臣笑得胸膛顫動。
最後還是拿了兩人平常常用的那一款,梁遇臣刷卡結賬。
回到別墅,舒雲先去洗澡,他則去隔壁書房處理一下工作。
洗完澡,她換了浴袍出來。
梁遇臣也處理完工作,從書房拿出幾封文件,準備帶回國內。
他箱子還放在卧室門口呢,回來後都沒打開過,現在要放東西,拉鏈剛一拉開,舒雲從開口縫隙裏看見軟綿綿的、蓬松的玩偶。
她驚訝,抱起那個大耳狗:“你還給我把這個帶來了?”
梁遇臣蹲着放文件:“你不是喜歡?”
舒雲抱着玩偶蹭了蹭,又到他身邊,俯身吻一下他嘴角:“謝謝你記得。”
梁遇臣無言一笑。
他又回到書房,舒雲跟着他過去。
她身上就裹着浴袍,浴袍只到膝蓋,下面一雙小腿白晃晃的。
梁遇臣怕她冷,把書房的電壁爐打開,畢竟她前兩天感冒才好。
電壁爐的電子火光紅彤彤的,照得書房有種中世紀莊園的複古感,也不知是這個裝潢故意做舊,還是別墅真有了些年頭。
舒雲好奇:“這個別墅多少年了?”
梁遇臣想了想,“一百多年了。”
她輕輕“哇”了一聲,又去看書櫃裏的書。
這書房的書櫃都齊天花板高,旁邊還有個可供拿高處書籍的移動扶梯,也是實木的,和整個書房一個色調。
上面的也都英文書籍為主,有幾本是大學課本,書頁繁重厚實,封皮和耀城吳媽那看見的一樣。
舒雲拿下一本在手裏翻了翻:“你來這兒念書的時候住了多長時間?”
“七八年。”
她回頭:“都是一個人住?”
“嗯。”梁遇臣撿拾着桌面上的東西,他見她安靜下去,擡頭道,“怎麽了?”
舒雲放下書本,繞過書桌湊到他面前:“那你會不會覺得孤獨?”
或許是身臨其境,她似乎都能想象,十幾年前,獨自背井離鄉的小梁遇臣在這個書房裏一邊看書一邊烤壁爐的模樣。
梁遇臣極淡一笑:“習慣就好了。”
舒雲有些心疼,主動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嗯?”他反握住她手。
舒雲搖搖頭,又t踮腳親了他一口。
他無聲勾勾嘴角,在她退開的時候,捏住她後頸,延長這個獻吻。
舒雲餘光又瞧見書房裏的鋼琴和吉他。
她微微一動,兩人分開,她好奇地問:“你會彈鋼琴?”
“嗯。”
舒雲眨眨眼:“吉他也會?”
他瞅她:“不信?”
她笑:“不信,除非你給我彈一首。”
她這小算盤撥得真響,梁遇臣觑着她,也不掃興,“真想聽?”
舒雲眼睛一亮:“當然!”
梁遇臣走到放吉他的地方,旁邊還鋪了張圓形毛絨地毯,上面擺了兩個單人沙發。
他拿起那把古典吉他,也不太拿得準:“不過我會的曲子不多。之前大學李宗然和林森要組樂隊比賽,把我臨時拉上,只練過幾回老掉牙的歌。”
梁遇臣坐去單人沙發上,舒雲則巴巴地蹲在他身邊。
聽他這樣說,她更好奇了,“能有多老掉牙,你就大我六七歲,又不是大我六七十歲。”
梁遇臣一噎:“……”
舒雲又問:“那你們樂隊比賽贏了嗎?”
“沒。”
她咧嘴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看來你也有敗績。”
梁遇臣松泛下肩:“他們選曲不行。”
說着,他瞧她一眼,她還跟小動物似的蹲在他身邊,燈下,她一側的臉蛋被電壁爐染紅,眼睛滴溜溜望着他。
“你蹲着幹什麽,”他往身邊擡擡下巴,示意她坐自己邊上來,“坐好,我彈給你聽。”
“诶。”舒雲趕忙照做。
梁遇臣試了下音色和手感,調了弦的松緊,他動作微停,似乎在思索。
舒雲也呼吸微屏,目光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只記得一首了。”他說。
“哪一首?”
梁遇臣擡眸望她一眼:“月亮代表我的心。”
說着他手指摁弦,音色緩緩流出來。
他記得小時候,父親梁先仁會經常給母親陳菀彈鋼琴,那個年代留洋歸國的世家子弟,附庸風雅的樂器都會那麽幾樣。母親喜歡鄧麗君,父親便給母親彈她的歌兒。
以至于現在,他自己給心愛的人彈吉他,記憶最深的,也是這一首。
舒雲臉蛋微紅,目不轉睛看着他,他的手指修長硬朗,摁在弦上時指節會淺淺凸起,她看見他手背的青筋一直蔓延進袖口裏。
她眯着眼,把腦袋緩緩靠在他肩上。
确實是首好老的情歌,纏綿得讓人心醉。
不過,她還是很開心,因為是他彈給她的。
書房一時安靜,只有吉他的聲音緩緩流淌。
梁遇臣沒有跟唱,舒雲也沒有,兩人只是靠在一塊兒,安靜聽着。
快到尾聲,舒雲忽而喊他:“梁遇臣。”
他動作停下,手裏的旋律也跟着止息。
兩人目光對視一瞬,他把吉他放去一邊,伸手将她一帶,舒雲跨坐去他雙腿上。
他手握住她後腦勺,唇瓣覆上她的,舌尖試探,由淺至深含吻。
舒雲浴袍裏面什麽也沒穿,她雙手環着他脖頸,吻從唇瓣蔓延到下巴、鎖骨……她予取予求,同樣去咬他浮動的喉結。
太久沒這樣急切地親密。
梁遇臣眼底深暗,他呼吸克制,抱着她起身,舒雲輕呼一聲,雙腿下意識環住他腰。
他抱着她去卧室拿剛剛在便利店買的東西。
橡膠的聲音繃響,仿佛也繃住她無法動彈的手腳。
梁遇臣把她放在卧室及腰高的櫃子上,光線明亮,她身上的浴袍敞開,倒沒剝掉,他身上的襯衫也還健在。
他手摁住她脊背,感受她滿心的依戀與縮緊。
“梁遇臣……”
舒雲心髒被他一點點填滿,充盈而安定有力。
……
浴室裏響起水聲,梁遇臣去洗澡了。
舒雲躺在床上,她累得連頭發絲都不願動一下。
她想起剛才,她手環着他寬闊的脊背,微微往下可以觸碰到他發力的腰部。
這是她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他的速度與力度,以及無可比拟的耐性。
那時候,她忽地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控制着呼吸在他耳邊問:“梁遇臣,我可以問你一個很私人的問題嗎?”
他下颌是繃着的,眼底帶着極明顯的占有欲:“你先說問題。”
舒雲不怕死地問:“你這一兩個月,怎麽解決生理問題的?”
他低頭吻她鼻尖:“這不是正解決着?”
“那你一個人的時候呢?”她好奇,“就忍着?”
梁遇臣沒答,他手下使勁兒捏了她一道,強制她閉上了嘴。
舒雲回想起被他折磨得渾身酥麻的感覺,臉又熱了一些。
他确實很能隐忍,各個方面都是。
但她也不得不得承認,他這樣強大、有力,給予她的親密也永遠是刺激、愉悅的。
舒雲這樣想着,她困意漸深,腦袋往枕頭裏埋了埋,意識混沌下去。
梁遇臣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
他揉揉她頭發,低頭不自禁吻觸她額角,由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