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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虹橋
    [很多事情我們不必說得太直白, 我知道你已明了。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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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Light人滿為患。
    舒雲和梁遇臣過去的時候,正有駐唱樂隊歌手在抱着吉他唱民謠。
    外場的人多, 梁遇臣環視一圈,心儀的座位基本上都有人了,他問:“去包間?”
    舒雲拉住他,指指落地窗邊快用完餐的那一桌, “我們坐外面吧?這裏熱鬧, 窗戶視野也好。就是要等一會兒。”
    “行。”
    他們在一邊等候區坐了會兒, 舒雲支着腦袋在看樂隊唱歌。
    侍應生過來給他們上了茶水。
    舒雲從茶幾上拿了袋小零食,還有奶油夏威夷果, 她拿了開口片在那撬開吃。
    她往自己嘴裏喂一個:“好香。”
    遂又撬開一個往梁遇臣嘴裏遞去。
    他正坐在她身邊,身形閑散地環視酒吧外場的客流量。
    舒雲發現他在哪都像領導,來這兒不是吃飯,而是視察來了。
    梁遇臣感知到她手伸過來, 看見她手裏拈着的夏威夷果,低頭接住。
    “好吃嗎?”她殷勤地問。
    “好吃。”
    舒雲一笑, 意猶未盡地繼續抓了一把挨個撬殼兒, 她聽見果殼“咔嚓”的脆響,總感覺很解壓, 撬出來的果肉往自己嘴裏扔一個, 再往梁遇臣那邊遞一個, 如此反複。
    梁遇臣也照單全收。
    他大致看了看酒吧外面的客流量, 收回目光, 瞧她還在湊在自己身邊兢兢業業撬堅果, 吃完,又抓了把松子, 兩只手在那專心致志剝殼。
    梁遇臣下意識出聲:“怎麽跟只松鼠似的?”
    舒雲仰頭瞪他一眼,拌嘴:“你才像松鼠,你全家都像松鼠。”
    他挑挑眉,點頭認同:“确實。”
    舒雲:“……”
    侍應生又來給他們上了水果,要他們再稍等幾分鐘,前面還有三四桌顧客。
    “這裏服務好好。”舒雲從果盤裏拿了個草莓喂進嘴裏,又拿起一個摘掉萼片喂給梁遇臣。
    他唇瓣薄而柔軟,觸碰指尖,觸感溫涼。
    不知不覺,水果也吃完了,一旁的侍應生很有眼力見地過來加了第二份水果。
    舒雲有些不好意思,她小聲:“我要這麽吃下去,你說這家酒吧老板會不會虧本啊?”
    梁遇臣掃她一眼:“不會。”
    舒雲吐槽:“說得好像你是酒吧老板一樣。”
    他“嗯”一聲,目光看過來。
    舒雲才不信呢,她又拈起一個小番茄塞他嘴裏:“你快吃。別說話。”
    “……”梁遇臣又瞧她一眼,真就沒說話了。
    等候區的茶幾下面還有棋盤和黑白子,估計是供食客排隊時消遣的玩意兒。
    舒雲一時好奇,把棋盤拿出來往兩人中間挪了挪:“有棋盤诶。不過我只會下五子棋,圍棋沒學過。”
    她搓搓手:“咋倆來一局?”
    梁遇臣瞅她:“玩五子棋?”
    “對!”
    他看她興致勃勃,便說:“只陪玩我可不來。”
    “那……”
    梁遇臣交疊的腿放下去,坐直幾分,拿下巴指指棋盤,眼底笑意清黑:“壓點籌碼?”
    舒雲想起上次和他玩二十一點,輸得底褲都不剩,咬牙賭一把:“行。”
    “壓什麽?”她小心翼翼地問。
    梁遇臣:“先玩再說。”
    舒雲忍不住嘀咕:“五子棋你總不會把把贏了吧。”
    “你用黑t子?”梁遇臣說,“讓讓你。”
    “……”
    舒雲拿了黑子放到中間,兩人打發時間地下起來。
    她托着腮随便下着,沒幾下就被梁遇臣活三封了路。
    她驚醒:“不行不行,重來重來。”
    梁遇臣繼續放下棋子,擡眸觑她:“有你這樣的,眼看要輸就悔棋?”
    “那我不來了。每次都輸。”舒雲嘆口氣,把手裏抓的一把黑子放回棋盒裏。
    梁遇臣勾勾嘴角,懶得和她争。
    她又剝了一顆松子:“所以籌碼是什麽?”
    正問着,這回侍應生來請他們入座了。
    梁遇臣捏捏她手,牽她起身:“晚上兌現。”
    “……”舒雲耳根微熱,手下掐了他手心一道。
    兩人坐的是從前常坐的老地方,外場落地窗邊,可以俯瞰耀城流光溢彩的夜景。
    侍應生重新給他們添了茶水和水果,遞給他們菜單。
    現在很多餐廳都已經用掃碼下單了,但Light好像還在沿用從前的流程。
    菜單是長條的牛皮翻頁,手感複古而實沉。
    舒雲看見一個荔枝味啤酒,她擡頭:“你喝酒嗎?”
    梁遇臣搖頭。
    舒雲:“那我喝。我要大杯。”
    梁遇臣本想制止,但也料到她估計是今天心情不好,不然他也不會下午結束完工作就搭最近的航班回來了。
    他了然:“被扣工資了,想要發洩?”
    “應該是的。”舒雲笑,她又補充一句,“主要是你在旁邊,我喝醉也不會擔心。因為你會把我弄回去的。”
    梁遇臣無聲笑了道。
    點完菜,舒雲看一眼酒吧門口的等候區,那兒還有顧客在坐等排隊,她若有所思:“你說要是顧客在等待區吃了一堆東西然後又走了,那這個老板豈不是很虧?”
    梁遇臣喝口水:“你好像很關心這家酒吧的老板。”
    “當然,我可是老顧客了。”舒雲屁股在沙發上動了動,反應過來,“你不會連這種醋都要吃吧?”
    梁遇臣沒接這茬,只繞着她:“就因為他之前沒找你要那個玻璃杯的錢?”
    “對呀。”舒雲理所當然,“那個杯子好幾千呢,我當時還在實習,華勤實習工資一天也就一百二,要我賠的話我一個月直接白幹。”
    舒雲說到這兒,她想起那時候磕磕絆絆的自己,視線落在自己面前的水杯上,小聲:“陌生的善意我可以記一輩子的。”
    梁遇臣看她良久,不着痕跡彎了彎眼睛。
    很快,上菜了,舒雲點的那個大杯啤酒也端上來。
    澄黃色的液體,冒着一點白色氣泡,被頭頂的小燈照出琥珀一樣的顏色。
    玻璃杯是也是大號的,外面冰川紋路,喝的時候,她整張小臉都能遮蓋進去。
    舒雲嘗了一口啤酒,荔枝和啤酒的苦澀碰撞在一起,味道有種難言的矛盾,但也是順滑沉醉的。
    梁遇臣忽問:“後續你準備怎麽處理那個員工?”
    他一說起工作,面色上總會顯得安靜。
    舒雲微愣,下意識坐直一點,認真道:“我之前是真心想幫幫她,畢竟她兩次升職都沒成功,”她放下啤酒,手撐起側臉,“而且她專業能力沒問題,可能待人接物方面有待提升吧?”
    梁遇臣卻扣住領帶摁了下,只說:“能進華勤的,哪個專業能力有問題?”
    他看她嘴唇被酒液浸濕,紅潤而飽滿,他下意識伸手用拇指給她蹭了蹭不存在的水漬,舒雲也微微停住由他擦拭。
    他語氣平靜:“兩次升職都沒成功,那就不是你幫得了的。”
    梁遇臣收回手,說:“自助者天助。”
    舒雲點點頭,目光又望着前面的餐點,她叉起一個大蝦仁,嘆口氣:“我主要有時候一看着他們,總會想起當時的自己。”
    她擡起頭看着他:“我知道遇見一個好上司有多重要。”
    舒雲眼睛望進他深黑的眼底,“就像我當初遇見你一樣。”
    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仰頭灌一口酒才說出口:“畢竟……抛開戀愛的關系,你确實是我的貴人。真的。”
    梁遇臣無聲牽牽唇角。
    舒雲換了刀叉去切香腸,她切下一塊放進嘴裏:“梁遇臣,你有什麽建議嗎?”
    他說:“你确定要聽我的建議?”
    “嗯。”
    梁遇臣:“調走。她已經沒有再繼續栽培的必要。”
    “這是當下最省時省力,對你來說利益最大化的方法。”他說,“且兩次升職被刷,說明能力一般。”
    梁遇臣拿了一旁的熱毛巾擦手,他襯衫卷到小臂上,開始給她剝蝦殼:“我很少幹涉你的工作,因為你幾乎不用我操心,團隊管理也很好,柔性适中,遇見大事你嚴厲但從不苛責。”
    他語氣微頓,提點說:“适當的心軟,在管理上是好事,但不能太過共情你的員工。”
    舒雲托腮聽着,目光瞧着他手指,點了點頭。
    她拿起手邊的啤酒咕咚咕咚喝了一半:“好,我聽你的。”
    梁遇臣将那一碟蝦放去她手邊。
    舒雲明朗了些,也沒把夏筠的事放心上了。
    外場中央,樂隊的演出還在繼續,駐唱換了首快節奏的搖滾,光線也跟着變幻起來。
    舒雲心情被感染,她眼睛一亮,捧着啤酒杯,整個人都清澈起來。
    她喝完一杯,邊上有侍應生來自動給她續上。
    梁遇臣終于蹙眉,“別喝太多了。再喝得醉了。”
    “噢。”她應一聲,雙手捧着臉,盈着笑意看着他,“可我都很久沒喝過了。”
    梁遇臣拿她沒辦法。
    他看眼手表,但也沒想阻止她,好歹是在自己面前喝,準備一會兒把她弄回去。
    忽地,一個穿小西裝的男性拿着一份文件過來,看着像是大堂經理,他到梁遇臣身側,微微躬身:“梁總,打擾您用餐,這是上個月的流水。您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我們就幹脆現在給您簽個字,免得後面還去華勤打擾您。”
    梁遇臣接過筆和文件:“行。”
    舒雲喝口啤酒,暈暈乎乎地:“他為什麽要給你簽字?”
    她反應過來一點,皺着眉看向他,“不對,他怎麽知道你姓梁?”
    梁遇臣翻着文件,空隙裏擡一下頭:“有沒有可能,我是老板?”
    “噢。”她點點頭,過了半秒,覺得不太對,猛地擡眼,“啊?”
    梁遇臣看着文件,無言瞅她一眼,繼續低頭看着,随後在末尾飛速簽了字。
    舒雲不确定地看向他身邊的大堂經理:“他?酒吧老板?”
    “對啊,”大堂經理笑,“梁總一直是我們老板。”
    舒雲不死心地問:“從一開始就是了?”
    “是。”
    她沉默幾分。
    梁遇臣把文件歸還,兩人大眼瞪小眼,他不禁莞爾:“吃完了,走麽?”
    “……嗯。”
    梁遇臣站起身,把她解下的圍巾給她重新系上,舒雲把脖子遞給他。
    她眨了下眼,似乎還在消化:“那你是不是不用付錢?”
    梁遇臣:“得付。從賬上直接劃。”
    他掃她一眼:“不然酒吧不好做賬。”
    舒雲把大衣的扣子系好,牽上他兩人出了酒吧。
    她抿抿唇,嘀咕:“你瞞得真嚴實。”
    舒雲揪揪手指:“你不會每次聽我談論這個酒吧老板時,你都在心裏笑我吧?”
    梁遇臣帶她進了電梯,摁了一樓,實話實說:“一開始會笑一笑,後來就習慣了。”
    他說完,側頭沖她舒展一下眉眼,他一向笑不露齒,唇角卻揚起愉悅的弧度。
    舒雲:“……”
    笑話她可真是他一生的事業。
    出了大樓,冬日晚風凜冽,清透的夜色裏,舒雲一把抱住他手臂:“不行,你得賠我精神損失費。”
    梁遇臣松泛下肩:“你砸了我的杯子,我還得給你賠錢?”
    她笑出一口白牙:“對。”
    梁遇臣瞅她,他目光往前看了會兒,忽然問:“那我把下半輩子賠給你,行麽?”
    舒雲一秒改口:“那行!”
    梁遇臣無言一笑,從她懷裏抽出手臂,攬上她肩,兩人往停車的地方走。
    -
    一個周末後,舒雲滿血複活。
    她後面也沒多在意扣工資的事了,還是按部就班工作要緊。
    至于夏筠,反正人力那邊已經給了處罰,但願她能有所改變。
    可第二周周一回華勤上班的時候,舒雲後臺系統上收到了夏筠發起的離職申請,人力那邊也在發消息問她怎麽處理,要不要批。
    一般人員異動得她這個直屬上級同意,人力部才能走解除合同的流程。
    舒雲微愣了下,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估計她上次來質問她的時候就沒想在這兒待了。
    她後臺點了同意。
    同時該屬于她的年t終獎、績效也一份不落打進了她的工資卡裏。畢竟她這個級別犯錯只會卡升職,不會扣錢的。
    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二月份春節,一切照舊,舒雲和梁遇臣去了深圳住了幾天,返回的時候楊代梅又問了一嘴準備什麽時候要小孩。
    舒雲打哈哈:“馬上、馬上。”
    楊代梅嘀咕:“不是催生。是如果想要小孩還是早點決定,現在你還年輕,恢複也快,再過兩三年都三十了,恢複會慢一些的。我是擔心這個。”
    舒雲瞧眼梁遇臣,說:“知道啦。”
    三月份年後複工,各個項目也開始忙季收尾。
    舒雲從茶水間聽來了夏筠的後續消息,陳逸說她去了德威,現在已經是領隊了。
    有人在茶水間議論:“在華勤卡了兩年多的升職,一到德威就能跳級,很難讓人相信是正常跳槽升職啊。”
    另一個說:“德威最近好像接了不少華勤的人。梁總不是想收購德威嗎?估計德威也在垂死掙紮了。”
    “德威本來就半死不活,錢棟成都進去了,他們也沒主心骨了。”
    剩下一個道:“還有其他合夥人啊,還怕一個大企業沒有站出來當領導?”
    舒雲出來接水的時候聽見這話,也沒多在意。其實平心而論,她也希望從自己手裏出去的員工能有好前景,即便她們相處并不愉快。
    直到這日,梁遇臣外出參加一個行業峰會,就在耀城本地;舒雲則忙着各個項目收尾,在所裏看文件。
    半途,她桌上的座機響了,李宗然要她來一趟辦公室。
    一般只有很緊急的情況,李宗然才會打內線電話,舒雲趕緊過去。
    一進辦公室,李宗然面色有些凝重,先問:“你看帖子了嗎?”
    舒雲并不知情:“什麽帖子?”
    “微博上的。”
    舒雲趕緊掏出手機點開,就見熱搜上挂了兩個詞條,一個#華勤女上司#,一個#賣命三年,上司不給升職怎麽辦#,都挺吸睛的。
    舒雲看見第二個,她腦袋一嗡,點開來看。
    是一個職場大v博主的後臺私聊截圖求助投稿,稿主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大段,講述自己初入職場,本以為遇見了一位脾氣很好的女上司,卻不想被女上司虛僞排擠,明面上說幫自己,卻反手就讓自己去做又苦又累的初創公司項目,把好項目都分給送了禮物的其他員工,現在她好不容易輪到了一個大項目,女上司卻因為自己說錯了一句話就要辭退她。說到這裏,稿主話鋒一轉,明裏暗裏說這位女上司跟更高層的大佬睡了三年才有今天,現在卻無時無刻壓榨自己……
    寫完這一切,稿主詢問博主和網友,自己應該怎麽破局。
    李宗然看她沉默下去:“下面還有挺多評論的,你……最好別看。”
    舒雲深吸口氣,很是冷靜:“沒事,我不在意。”
    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草木皆兵,怕有人在背後指指戳戳的舒雲了。
    她點開評論區,一條一條翻看。
    評論區的網友自然慷慨激昂,為稿主出謀劃策。
    熱評裏有人留言:【我好像知道是誰了,是華勤那個很有名的經理嗎?姓shu,梁總的老婆,之前公關發言的那個?】
    熱評的樓中樓裏也有回複:【應該是的。就那個跟了梁總三年多地下情終于熬轉正的。她之前在華勤項目資源就很好,幾乎一路綠燈。哈哈,現在終于有人錘她了。】
    舒雲看完這些評論,表情還算鎮定,臉色卻有些發白。
    她不知道是夏筠一個人的掀起來的,還是她現在背後德威的競争勢力在借由這個機會給自己和華勤潑髒水。
    李宗然問:“是你手底下的那個剛辭職的小員工吧?”
    “是。”
    他征求她的意見:“要回應嗎?”
    舒雲細細思索了很久,搖頭:“不回應。”
    她斬釘截鐵,眼底也泛起冷意,不再手軟:“直接移交法務部以诽謗起訴吧。轉發量這麽多,足夠起訴了。”
    舒雲極冷靜地分析:“不是項目質量問題,也不涉及和華勤有關的客戶,我們沒必要放心上。”她說,“既然她都站出來‘指控’我了,估計也是抱着魚死網破的決心,或者想出口惡氣。要麽就是德威在借此博流量。”
    她甚至猜測德威的可能性更大,通過前幾次事情的觀察,夏筠不太像敢一個人往前沖鋒陷陣的人,不然她也不會在上次吐槽事件發生後那樣害怕。
    舒雲:“她不是說華勤晉升機制不公平麽?那就讓官號再發一下去年的庫存視頻,解釋一下華勤完整的晉升體系。反正馬上也春招了,就當我們蹭流量招人了。”
    “行。”李宗然一笑,對她的處理方法很贊同,“我先讓官號發法務聲明再發視頻。”
    “嗯。”
    李宗然拿起內線座機給宣傳組那邊打電話,卻不想那邊說,梁總已先一步回複過了。
    他看向舒雲:“宣傳那邊說,梁總已經要他們發過聲明了。”
    舒雲意外,他不是還在行業峰會上開會嗎?
    她趕緊打開手機點進華勤官博去看。
    就見官博在幾分鐘前轉發了一個新號的一條博文。
    那號幹幹淨淨,名字用的是梁遇臣的本名。
    舒雲微微眨了下眼。
    梁遇臣就發了一條:【正常戀愛,合法妻子。若有任何異議請本條留言。該條永久置頂,本人親自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