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橋
[在我們有限的生命裏, 見證和守護一個生命，這本就是一個奇跡。]
-
從醫院回來後，舒雲心情平複不少。
梁遇臣倒和從前沒多少變化, 只是按照醫生的建議開始更注重她的生活。
家裏除了做飯的阿姨, 另請了一位營養師, 每天午餐會做好吃的送過來。之前舒雲一般都和同事一起對付中飯，讨論工作更方便，現在則變成去梁遇臣辦公室和他一塊兒吃，順道再在他辦公室後面的隔間裏睡午覺。
自從華勤亞太搬了一部分業務過來後, 他辦公室也往上挪了幾層，和亞太的辦公層在一起, 獨立的一個區域，和幾位亞太高管挨在一塊兒。
舒雲就來了幾天, 已經被好幾個亞太高管給瞧見了。
一次她上來吃午飯, 梁遇臣會議延遲, 秘書小鐘也跟在會議室裏旁聽。他辦公室門鎖了, 舒雲沒有他的指紋進不去, 密碼也忘了, 就坐在走廊門口的沙龍區等。
梁遇臣出來的時候, 本來還在和人說話，看見她話也不說了, 走過來帶她去辦公室吃飯。
舒雲懷孕後, 穿着打扮也變了些, 以舒适柔軟為主, 那些好看但紮人的布料都不穿了, 高跟鞋也換成了平底鞋。風格從精致白領又變成了幾年前的卡哇伊T恤長裙。
估計是她這種穿扮不太常見，那天她背對着會議室門口坐在沙龍區沙發上的時候, 幾個高管都沒認出她。
梁遇臣過來牽她手，神色如常問她工作累不累的時候，後面幾個高管神色都變了。
兩人還沒走出幾步，身後有人支支吾吾：“梁總不是結婚了嗎？怎麽還……”
另一個很小聲：“……不知道啊。”
梁遇臣聽見，臉繃起來，都走出四五米了，徑直轉身：“這我太太。”
那幾位高管一吓，連忙道歉。
後面還有人急匆匆跟上來問問題，梁遇臣臉色難看，懶得搭理，牽着舒雲去辦公室了。
舒雲捏捏他手：“你真不搭理人家，萬一是很重要的事呢？”
梁遇臣頭也不回：“午休下班了搭理他們幹什麽。”
小鐘給他們把營養師放在前臺的飯菜拿上來。
等菜的空隙，舒雲坐在他辦公室裏，梁遇臣還是出去回答了那個人的幾個問題。
辦公室門板厚重，挺隔音的，但掩了一條縫，外面的動靜還是傳了進來。
舒雲聽見梁遇臣訓人時沉冷的聲線，她簡直魂穿幾年前，光聽着已經汗流浃背了。
不一會兒，小鐘把飯菜拿上來，梁遇臣才重新進來。
他阖上門板，扣着領帶摁了摁，擡眸，就見舒雲在沙發上乖乖并攏雙腿正襟危坐。
梁遇臣愣了下：“怎麽這麽坐着？”
她“噢”一聲，好一會兒又後知後覺說：“你剛剛好兇。”
舒雲松口氣，“還好我挨罵的時候已經過了。”
“……”梁遇臣蹙眉，“我罵過你？”
舒雲眨眨眼：“難道沒罵過嗎？”
梁遇臣沒說話了，他把茶幾上的飯盒便當一一拿出來。
空氣安靜半刻，他把筷子遞給她，忽而說：“我對你沒那麽兇。”
舒雲笑：“原來這麽早就對我有私心了？”
梁遇臣牽牽嘴角：“吃飯。”
“噢。”
正吃到一半，外面有人敲了下門就直接摁住門把進來了。
李宗然完全沒想到舒雲會在裏面，推門而入，就看見梁遇臣在給她夾菜。
他深吸口氣，“抱歉抱歉，我我……一會兒再來。”
梁遇臣又怕是比較重要的事，他放下筷子，拿濕巾擦了嘴，起身和他去走廊上說話。
李宗然拿下巴指指屋裏頭：“你們現在怎麽中午都一塊兒吃飯了？”
梁遇臣和他說了舒雲懷孕的事。
李宗然驚訝：“真的？”而後才道，“恭喜，老來得子。”
梁遇臣掃他一眼，沒接這調侃，只說：“後面大半年我可能得分些精力出去。華勤裏你多盯着點兒。”
李宗然明白：“行。給你看着。”
“多謝。”
李宗然點頭：“沒事。應該的。”
吃完飯，舒雲去他後面的休息室睡覺。
梁遇臣雖然不睡，但也支了電腦靠在床頭辦公陪她；舒雲則靠在他身邊，能睡一個好覺。
每天這樣反複，梁遇臣摸摸她臉，感覺她應該是變圓潤了一點。
他很滿意。
-
七月，德威的幾個業務線率先并了過來，辛欣平級調任，舒雲往上升一級，繼續做華勤ESG總負責人。
她準備在顯懷之前多談幾個項目下來，最好給後面幾個月鋪滿，不然她不放心。
同時，畢業季裏華勤又進來一批校招生，培訓後上崗，部門的工作也會更輕松一點。
八周的時候，舒雲再次去醫院産檢，這次她狀态已經恢複平常歡天喜地的興奮勁。
腹中的寶寶也能聽見胎心，探頭劃過肚皮，舒雲屏息看着顯示器裏的胎芽，很小的一個點，她看着，眼睛一眨不眨；梁遇臣也目光安靜，若有所思。
後面B超照出來，黑白灰的畫質，兩厘米左右的大小，只和葡萄一樣大，也看不清晰細節。
梁遇臣卻認認真真瞧了好幾分鐘。
舒雲想把B超照從他手裏抽走，但他不讓，她忍不住抱着他手臂笑話他：“你都看好久了，能看出朵花兒來？”
梁遇臣沒說話，深黑的目光裏好似湧動着什麽，他伸手捏捏她臉蛋，握住她後腦勺帶進懷裏，無意識地吻了道她眼睛。
那天，他很用力卻又很輕地抱了她很久。
兩人收好檢查單，梁遇臣牽着她手去醫院停車場。
他忽而說：“家裏得收拾個房間出來了。”
舒雲點頭：“收拾房間出來放小床。”
兩人結婚之後，仍住在華勤邊上的那個公寓別墅裏。
畢竟還是工作屬性更多一點，舒雲也住慣了這個小區，覺得哪哪都好，離華勤又近又在中心區。她不想重新搬家，便一直和梁遇臣住在這裏。
車開出醫院，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旁邊的一家母嬰連鎖店。
梁遇臣：“去逛逛？”
“好！”
重新停好車，梁遇臣帶着她進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逛母嬰店，舒雲一向喜歡可愛的亮閃閃的小東西，她看見那些柔軟的小衣服小襪子就走不動路。
她拿起衣服展開看的時候，腦子裏已經想象出迷你版梁遇臣和迷你版自己穿上衣服的樣子了。
舒雲有些興奮，她克制住自己的購買欲：“我們現在買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梁遇臣說，“很快就到了。”
舒雲聽了他的話，徹底放開，往推車裏放自己喜歡的東西。
兩人慢慢逛到寶寶洗護區，舒雲對這個沒興趣，生了再買也不遲，但她看見洗澡玩具，又挪不動步子了。
她指指可以漂浮在水面的空氣小黃鴨，然後看向梁遇臣，說：“這個像你。”
梁遇臣本能排斥：“鴨？”
“對呀！”舒雲并沒往另一個意思裏想，只迫不及待給他解釋，“你別看它是只鴨子，它戴上墨鏡就更像你了。”
說着，她伸手把豎在鴨腦袋上的墨鏡平放下來，固定在鴨嘴上。
俨然一個高冷鴨。
看久了，這神韻确實頗像他坐在她副駕駛，戴着墨鏡降下車窗兜風的模樣。
“怎麽樣？”舒雲眨眨眼，極力推薦，“要不要買下？”
梁遇臣掃了眼鴨子，拉着她手腕把她強制拖開寶寶洗護玩具用品區。
舒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笑：“你不會是自動帶入那個‘鴨子’的意思了吧？”
梁遇臣懶得回她這話。
又往後逛，這裏差不多都是寶寶大件用品了，推車、學步車、小床……
舒雲看見挂在床頭的哄小孩睡覺的旋轉吊墜，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這個好可愛！”
梁遇臣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低低問：“給你也弄一個？晚上挂你床頭陪你睡覺？”
舒雲卻抿唇一笑：“我不用。”
她轉頭對上他深黑的目光，微微踮腳：“因為我有你陪我睡。”
梁遇臣眸色未變，他伸手拇指摩挲一下她嘴角，俯身親了她一口。
結賬的時候，旁邊放母親營養品的地方，還放了體重秤。
舒雲看見那個眼熟的稱，她心裏咯噔一下。
其實她也有孕反，但食欲還行，尤其是家裏換了新營養師後，幾乎每餐她都在正常吃。
梁遇臣刷卡結了賬，回頭就見她磨磨蹭蹭站在體重秤邊不敢上去。
她咽了咽口水：“梁遇臣，我不太敢站上去。”
舒雲忽然有些擔心，“我是不是長胖了？”
“嗯。”梁遇臣特地轉過來打量她一眼，“是有點。”
舒雲：“……”
真是一點善意的謊言都沒有呢。
“但也長不了多少。”他昨天把她抱上床過，也就稍微壓手了一點，還是比較輕的。
舒雲深吸口氣，小心翼翼站上去，看指針轉動小半個圓弧，停在五十千克左右：“也不能長太胖了，不然以後想減也很累。而且我還想穿好看的裙子呢。”
“不會很胖的。”梁遇臣伸手扶她從稱上下來，“你胃口本來就不大。”
他聲音微頓，俯身到她耳郭邊，“要真胖了，以後康複了幹脆和我一塊兒晨跑，或者一塊兒……”
舒雲聽見他後面的話，臉不由一紅，打了他一下。
梁遇臣牽牽嘴角，牢牢攥住她手，牽着她往店外走。
“但我還是得注意一點。”舒雲說，“你新請的營養師做菜太好吃了。”
“多吃點兒。吃不窮的。”梁遇臣道，“胖一點也沒事。你怎麽樣我都喜歡，只要是你。”
舒雲心尖兒一條，她回頭，在夏日的陽光裏沖他粲然一笑：“我以後七老八十你也喜歡？”
梁遇臣看向她：“那我不也七老八十？”
舒雲忍不住吹彩虹屁：“你七老八十了肯定也很帥！”
梁遇臣卻說：“你到時候別喜歡上比我年輕的就行。”
舒雲也學着他的話：“你也是，別喜歡上比我年輕的，”說完，她又補充一句，“比我老的也不行。”
“不會的。”梁遇臣捏捏她的手，語氣尋常而幽深，“我只會反複喜歡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