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嚴睢來找他
    不。俞傾立刻否決。不可能。嚴睢都不知道他在這裏上課。
    有事找他也該打電話或微信,嚴睢一向是個高效的人。
    那是巧合
    是來找人,但找的是別人
    俞傾自從單幹後,上課大部分是去學生家裏。能請得起他的一般不會是普通人家,家裏肯定寬敞。也有不方便的時候,俞傾就在這裏的一家書吧租了一間長期用的自習室,有時用來上課,有時則是他獨自在這畫畫。
    俞傾瞄着那輛車,猶豫着該不該過去打個招呼。萬一嚴睢在車上,他這樣紅果果地無視他似乎有點不妥。可萬一車上不止嚴睢一個人,那……就更尴尬了。
    放手讓前任去追求幸福是一碼事,眼睜睜看着人家秀恩愛是另一碼事。
    俞傾甚至想轉身回去,改走大廈的後門,一了百了。
    晚了。
    黑色保時捷的車窗搖了下來。車裏有人。
    嚴睢從車窗裏探出頭,朝俞傾招了招手。
    俞傾: “……”
    俞傾不得不走過去, “你怎麽在這”
    想多問一句“約了人”,沒出口。
    嚴睢不答反問: “吃飯了麽”
    俞傾: “蛤”
    嚴睢: “一起吃飯去”
    俞傾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嚴睢這是什麽意思特意來找他吃飯還是偶然路過,既然邂逅了就順道叫他吃個飯
    不是,這種時間點,還是工作日,按嚴睢的生物鐘,他應該還長在公司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才是。
    俞傾心裏的一萬個為什麽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嚴睢視而不見,笑, “上車。”
    俞傾: “我也開了車……”
    嚴睢: “吃完飯送你回來。”
    俞傾想,嚴睢估計有什麽正經事要跟他談,可能關乎嚴依。他耐心地等着,結果嚴睢說吃飯還真就是吃個飯,東扯西扯地閑聊了一頓飯的時間。
    俞傾:就挺迷。
    俞傾人間迷惑了一晚上,以為嚴睢間歇性抽風,沒想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然後發現,這只是個開始。
    只要俞傾有課的下午或晚上,無論地點在哪,嚴睢的保時捷都會在俞傾下課時精準地候在路邊。
    連開場白都不帶更新的: “吃飯了麽”
    這麽一連搞了好幾天,俞傾明白了些什麽,發了條微信去隔空審訊嚴依那丫頭,嚴依裝模作樣,叫嚷着最近作業好多,哎呀她都學暈頭了。
    俞傾:倒還抽得出空閑給你爹當間諜。
    俞傾放過小丫頭,直接問嚴睢: “你不用上班”
    嚴睢說: “我正式離職了。”
    俞傾默了默,面無波瀾, “哦。”
    又問: “所以你是缺個人陪你吃飯”
    嚴睢: “不缺個人。”
    嚴睢: “缺個你而已。”
    俞傾:……你可閉嘴吧。
    倆加起來都年過半百的人了,能不能成熟點。
    俞傾并不把嚴大尾巴狼這種地攤言情橋段當一回事,下回再遇到這丫堵路,他直接繞過嚴睢的車,自己開車走人。
    嚴睢并不惱,總是望着俞傾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才打起方向盤,掉轉車頭離開。
    依舊日日锲而不舍,等他下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俞傾轉而從源頭掐斷罪惡的小芽,任嚴依如何旁敲側擊,俞傾也不再向她透露自己的行程。
    嚴依撒潑打滾,嗷嗷直叫,俞傾不為所動。女兒牌間諜铩羽而歸,嚴睢沒了招,索性到俞傾租自習室的書吧蹲點,不怕碰不到俞傾。
    自打離了職,嚴睢一下從大廠高管退化到無業游民,閑得他渾身都不自在,家裏太安靜,沒有一點兒工作的氛圍,嚴睢幹脆把書吧當成辦公室,手提電腦搬過來,一邊跟俞傾周旋,一邊籌劃他的創業項目。
    于是書吧裏隔三岔五出現這麽一個場景:嚴帥哥笑吟吟地跟俞老師打招呼,俞老師則腳步生風,目不斜視,當嚴帥哥是坨空氣。
    書吧裏來了個常駐大帥逼,兩個前臺小妹都被攪得春心萌動,每天上班閑聊的話題又多了一個。嚴帥哥每天到來第一件事,就是跟前臺小妹打聽“俞老師今天有課嗎”。
    一來二去,整個書吧的員工都知道了嚴帥哥跟俞老師認識,哪怕整個書吧的員工都感覺得出俞老師面對嚴帥哥時那仿佛被欠了一個億的嫌棄。
    俞傾是真的嫌棄。要不是心疼已經付給書吧的小半年租金,他會果斷換個地方。
    一天,俞傾正上着課,途中端着保溫杯出來接水,不經意聽到兩個前臺小妹聊天。
    “嚴哥脾氣好好啊。”
    “天,又man又溫柔,簡直是我的理想型。”
    正接着熱水的俞傾差點沒穩住手裏的保溫杯。
    深呼吸一口氣,才忍着沒朝無辜的小姑娘怼出口。
    他脾氣好……他脾氣好個泡泡茶壺!
    姓嚴的急起來,萬事得以他為先,他是世界的中心,他的原則就是聖旨,他要是樂意,能把人嗆死。
    你愛忍忍,忍不了就走人。
    擱這裝上幾天就成完美男人了又man又溫柔理想型
    俞傾突然生氣。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俞傾心裏正煩着,還是接了, “你好”
    “俞老師”電話那頭是一道久違的嗓音。
    俞傾這天下課晚,完事兒都八點了,外邊一個多小時前就下起了淅淅瀝瀝,不大不小的雨。
    俞傾的車子前兩天出了點小問題,送去檢修了,這兩天他都是打車出門的。
    平時還好,一碰上雨天,打車的隊伍就排成了修羅場。
    俞傾站在大廈出口處,面無表情地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他排在第三十六位。
    俞傾取消訂單,退出頁面。
    身後傳來某人的聲音, “我送你”
    嚴睢以為他把幸災樂禍掩藏得很好,但俞傾一聽就聽得出來。
    俞傾回頭看他。
    “走吧。”嚴睢甩了甩手裏的鑰匙。
    “我不回家。”俞傾說。
    嚴睢: “嗯去哪”
    俞傾心裏想的是“關你屁事”,然而顧慮到此刻他确實需要一個司機,便道: “1984Center,知道麽”
    嚴睢知道這個酒吧,關鍵是,俞傾不喝酒。
    那總不能是去酒吧吃飯吧。
    他記憶中俞傾上回去酒吧,還是他想泡俞傾的那會兒。
    嚴睢不接着問,俞傾不接着說,兩人同車異夢地出發了。
    嚴睢神色嚴峻,面上看着無比正經,實則胡思亂想了一路。
    俞傾的社交狀态他很了解。俞傾的圈子一貫簡單,人也絕不是個熱情主動的性子。大學時交好的不是舍友就是同學,畢業後各奔東西,也就微信上想起來會聊上一兩句。以前在機構上課時,有一兩個同事還算聊得來,之後俞傾單飛,也順理成章地淡了。至于其他朋友……真說不上有什麽朋友,有也只能算點頭之交。
    之前嚴睢趁着他生病賴在他家裏那三天,俞傾接的全是工作上的電話,沒一個朋友上門找過他。偶爾也聊聊微信,不是一些不常見面的同行,就是學生或學生家長。
    嚴睢辭職後蹲俞傾的這幾個月,俞傾日常接觸的都是些什麽人他一目了然,要真有誰想打俞傾主意,他可能會比俞傾先注意到。
    那麽問題來了,今晚約俞傾去酒吧的會是誰
    俞傾以為嚴睢送他到門口就會哪來的哪回去,沒想到嚴睢直接駛進停車場,車子徹底熄火,和他一起下車。
    俞傾: “”
    嚴睢氣定神閑, “怎麽,我也想喝一杯,不行”
    俞傾: “……”
    嚴睢: “放心,不打擾你們。”
    嚴睢說的不打擾,就是在俞傾落座的位置附近自個占一張桌坐下,點一杯酒,優哉游哉,光明正大地暗中觀察。
    俞傾: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反正嚴睢能。
    俞傾落座不久,還沒點單,對方就來了,幾步之外就跟俞傾打招呼, “俞老師!”
    一個年輕男人,戴着眼鏡,泛着點斯文氣。
    這個男人叫姜雨,是俞傾的教育生涯裏帶的第一個學生。那時俞傾剛畢業,姜雨上高三,兩人也就相差幾年,很快就成了朋友。盡管俞傾只教了他一年,之後兩人卻一直以朋友的身份躺在彼此的通訊錄裏,時不時會聊上一兩句,不鹹不淡地保持着君子之交。
    姜雨突然約他出來,俞傾也很意外。
    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姜雨去上洗手間,俞傾習慣性地拿起手機,一下就看到微信圖标上的小紅點,十幾條新信息。
    俞傾有種不好的預感,點進去,預感成真。
    全是來自嚴某人的轟炸。
    嚴睢:學生啊
    嚴睢:這麽刺激
    嚴睢:俞老師你這樣合适麽
    嚴睢:你是天生招小奶狗體質
    嚴睢:我尋思着我挺陽剛的啊
    往下的信息一條比一條沒營養。
    俞傾将手機屏幕朝下,往桌面上一蓋。
    不遠處的嚴睢:
    蓋了沒五秒,俞傾的手機鈴聲響起。
    俞傾蹙了蹙眉,再次拿起手機,是嚴睢的號碼。
    俞傾還沒來得及拒接,嚴睢就先挂斷了。
    然後又看到了微信圖标的小紅點。
    嚴睢:俞老師,過河拆橋不太好吧
    嚴睢:好歹給你當了一回司機
    嚴睢:你就這麽對待艱苦的勞動人民
    俞傾尋思着他屏蔽嚴睢得了,還是沒忍住回了一句:我現在是個需要付錢才能說上話的男人
    這是實話,他一節課大幾百甚至上千的價格,折算成分鐘,那是呼吸一下都是錢。
    就這,不少學生都還得預約排期。
    嚴睢沒說話,直接發了個紅包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