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借着暖黃的燈光看了眼時間，才淩晨四點多，言不渝只好又慢慢躺回去。
掙紮中無意間扯到了左手上的傷口，尖銳的疼痛感提醒着自己，剛才的一切只是夢而已，不需要害怕。
可即使知道是在做夢，夢魇的真實感讓言不渝還是不敢閉眼，只好瞪着爬滿血絲的眼睛看天花板，仿佛要将素白的天花板盯出花來。
輾轉反側，直到窗外天色漸亮，言不渝都沒能再次入睡。胸膛裏像被塞進一個到了時間的老式鬧鐘，當啷當啷聲融合成心跳，響得讓人心慌。索性起床穿衣，出門去散步。
六點多鐘的早晨，吸進肺髒的空氣還帶着一絲涼意，很多人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言不渝雙手揣在口袋裏，沿着馬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覺間來到一處幽靜的公園。
公園裏随處可見穿着輕便的運動服來晨練的人，雖然各個年齡的都有，但每個人都是活力四射朝氣蓬勃的樣子，兩相對比之下，精神不濟裹得厚厚的言不渝顯得格格不入。
他随便找了個長椅坐下，雙眼放空，一塊半透明的數據面板在眼前浮現。
經歷過夢境的摧殘後，言不渝現在整個人被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包裹着，這種情緒像一個巨大的水球，看似柔軟無害，實則很難從中掙破。
看着面板上已經積累到21點的好感度，他并沒有之前剛剛獲得時那般欣喜，反倒有點患得患失。
眼前已經有好幾個晨跑的人揮灑着汗水跑過，就在言不渝愣神時，忽然被很大力地拍了下肩膀，半個魂差點都被吓飛了。
緊接着，一個陽光活力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魚幹！”
言不渝仰頭看去，入眼就是一口大白牙。
霍柏依也是晨練中的一員，已經繞着公園跑了一大圈，此時寸頭濕潤，汗水蒸騰出的熱氣垂直往上飄，像一個人形火爐，稍一靠近就覺得暖烘烘的。
“好巧啊！”他從後面繞過來，坐到言不渝身邊，偏過頭聳起肩膀用衣服擦汗，“你也來鍛煉？”
言不渝低頭看了看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外套，沒有說話。
“你怎麽了？”霍柏依像是察覺到他興致不高，歪着頭湊到他眼前，疑惑道：“被陸雲何甩了？”
“什麽嘛！”言不渝被他的腦洞驚到，慌忙擺着手胡亂解釋：“你不要亂說！”
被陸雲何聽到還不得再扣兩分。
“誰讓你們兩個最近你侬我侬的，全校的人都以為陸雲何和他的小恩人有一腿！”霍柏依屈了屈鼻子，語氣酸唧唧的。
你不會用成語就不要亂用啊！言不渝被他說得臉紅起來，在內心吶喊，繼而忽然警惕道：“你不會……吃醋了吧？”
因為怕被打，他立馬挪着屁股移了三丈遠，擺出一副防備的姿态，渾身上下寫滿“離我遠點”幾個大字。
“我是那麽膚淺的人嗎？”霍柏依一把将他勾回來，把言不渝的頭壓在懷裏呼嚕起他的頭毛，“還說我呢，我看你這小腦袋瓜裏也成天想些亂七八糟的。”
言不渝覺得自己在霍柏依這個社牛面前，只有瑟瑟發抖的份，明明兩個人還不算很熟，霍柏依卻能随手做出許多親密的動作。
頂着一個雞窩頭終于逃脫魔爪，他臉都憋紅了。
“不管是因為什麽事不開心。”霍柏依蒲扇般的巴掌“啪”地拍在言不渝單薄的後背上，“我看你就是想太多！”
言不渝家鄉有一句俗話，叫斷掌打死人，意思是斷掌的人天生力氣很大。
霍柏依在原書中的設定剛好就是斷掌，就是手掌中央橫亘着一條很深的紋路。言不渝被他這一拍，只覺震感深達胸腔，頓時咳得撕心裂肺。
“我就說吧！”霍柏依還在一旁站着說話不腰疼，“你看你這小身板弱不禁風的，輕輕一拍都要拍碎了。”
“要不這樣，以後你跟着我每天鍛煉，保管天天好心情！”
言不渝：“……咳咳咳！”
拒絕。jpg
可霍柏依好像從來看不懂別人臉上的拒絕，提溜起言不渝就繼續跑。
被這個魔鬼拉着跑了小半個公園，言不渝最後跑得滿頭大汗，手腳發軟，都沒力氣去傷春悲秋了。
“小魚幹，你還沒吃早飯吧？正好我也沒吃。”霍柏依攬着他的肩膀瘋狂暗示，身上有一股熱氣騰騰的汗水的味道，但并不難聞。
“你看我這麽夠意思地陪你放松心情，你是不是得表示點什麽？”
言不渝有氣無力道：“你想吃啥，直說吧。”
“我知道這附近有家羊肉湯超好吃！量大還實惠，去吃吧去吃吧去吃吧！”
霍柏依沒個正型，一路走來像是個大型挂件一樣挂在言不渝身上，言不渝被他壓得走路歪歪扭扭，像個醉鬼。
羊肉湯店的方向正好和言不渝家小區的方向一樣，路過小區門口的時候，他的餘光忽然瞥見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
身旁的霍柏依已經搶先一步叫出了聲：“陸雲何，好巧啊！”
“一起去喝羊肉湯吧，小魚幹請客呦！”
等看清陸雲何清俊面容上仿佛被背叛了的憋屈神色，言不渝倒吸一口冷氣，心跳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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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昨晚懊惱到捶胸頓足的，不只是言不渝一個人。
陸雲何回到家裏後，在浴缸裏放滿熱水，緩慢地将整個身體浸在水中。彌漫的水汽使臉頰溫度不斷上升，似乎這樣就能将原本一直未褪下去的緋色隐藏。
從言不渝剛才的表現來看，肯定期盼着自己能和他多呆一會吧，可自己拒絕得太冷漠太直接，以至于他不敢再多說什麽。
他……會不會傷心了？
那雙如雲似霧的杏仁眼浮現在眼前，裏面似乎還泛起盈盈水光。
陸雲何再次捂住自己的臉，屏住呼吸沉進水中，覺得自己像一個無情的“渣男”。
對了！
陸雲何破水而出，兩片唇瓣如蘸了露水的玫瑰般明豔，此時正微微彎起。
他忽然想起，言不渝不是說他家附近有一條美食街，想帶自己去逛一逛嗎。
自己正好可以以此為據，明天去看他，把今天沒有在一起的時間補回來不就可以了。
于是第二天，按照往常來接言不渝的時間，陸雲何準時到達小區門口。
不過喜悅的心情很快面臨現實的阻礙。拿出手機翻找到和言不渝的聊天界面，陸雲何的指尖停在屏幕上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給他發個消息。
今天是周六，大部分的學生都會睡懶覺吧，他是不是還沒起床？現在給言不渝發消息，會不會吵到他？
要不……還是等一等吧。
一想到言不渝看見自己時，眼睛都會變得亮晶晶，陸雲何即便在門口站着等了半天，心情也還是愉悅非常。
直到遠遠看見言不渝和霍柏依那個傻大個，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陸雲何旖旎柔軟的心思像被驚飛的鳥雀，呼啦啦散了個幹淨。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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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面面面相觑，陸雲何緊皺的眉頭仿佛能夾死兩個言不渝。
一陣風過，霍柏依背上一涼，忍不住抖了兩抖，接收到陸雲何的死亡視線，有點摸不着頭腦地嘟囔道：“怎麽了這是。”
又恍然大悟般，一拳頭砸在自己掌心，眼中閃過興奮的光：“你是不是要揍人？”
陸雲何眼角狠抽了抽：“……”
确實，是挺想揍你的。
霍柏依這兩句話，如同往陸雲何的胸中怒火上澆了一勺油，熊熊火焰愈發高漲。
【好感……】
這邊系統聲音才冒頭，言不渝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情急之下越過系統大叫一聲：“陸雲何！”
這一聲直接破了音，把在場的三人一統都吓了一跳，好在系統那邊也沒了下文。
雖然及時截住了陸雲何扣好感度的念頭，言不渝卻沒敢掉以輕心，而是立馬丢開身邊的霍柏依，屁颠屁颠地跑到陸雲何面前，當場表演一個什麽叫作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揚起一張燦爛的笑臉，特別狗腿地關心三連：“這麽早，你怎麽來啦？來了多久了？在外面有沒有覺得冷？”
被他這樣一打斷，陸雲何因為看到兩人親密姿态時沉郁的心情，忽然消散了一些。
于是系統得以繼續接上剛才沒說完的話：【好感度#%*^&@’*……沒有變化，目前累計好感度21】。
那一段亂碼似的聲線像被人任意搓捏拉扯過，扭曲怪異，不過還好，最後好感度還是停留在了21，沒有再次減少。
言不渝一直提着的心這才緩緩放下。
雖然沒有扣掉好感度，陸雲何臉色依舊臭臭的：“你昨天不是說，要帶我逛一逛美食街嗎。”
“那你到了怎麽不給我打個電話。”言不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他還記着。
陸雲何不願意說為什麽沒叫他，皺眉岔開話題道：“去不去？”
“去去去！”言不渝怕他情緒一個不穩定，自己的好感度就沒了，立馬狂點頭。
“不過……”他回頭看了眼孤零零被撇在一邊的霍柏依，“我們剛才說好一起去吃早飯的……”
“要不咱們三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