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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所以,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淮璎仰頭看他,敞開鶴氅,兩手牽起鶴氅的兩側擡起來為他擋風。
    只是這樣也擋不住什麽,只會讓淮璎也保不住暖而已,所以淮璎又靠近了一些。
    既然不願意她脫,那就替他擋擋。
    “孤都不知道,你一直在說些什麽。”
    淩奪想後退,淮璎一惱,索性踮起腳将他一把環住。
    兩個人的身體都繃了繃。
    淩奪感受到緊貼着他的身體之人灼熱的溫度,這嬌弱的身軀似乎還被他凍得縮了縮,濕透的衣料存在感極低,他甚至能隐約感受到她嬌嫩的肌膚。
    “非讓我穿便非讓我穿吧,那就這麽不害臊的站在這裏。”淮璎輕聲替自己的行為圓場道。
    淩奪比她高出一個肩,現在淮璎雖然踮着腳,他還是被帶的微微俯了身子。
    感覺到淩奪似乎在低頭看她,淮璎的身子略微松了松,給出淩奪空間。
    “不是你,對嗎?殿下。”淮璎低眸,輕聲道。
    此刻已經冷靜許多,第一回與男子如此親近,自是心如擂鼓,再加上發生的事情,她思緒紛雜,那心跳也愈快。
    沒那麽近,殿下應該感受不到吧。
    不然,也太丢人了。
    不過她如今行狀瘋癫,還怕什麽丢人呢。
    “不是孤什麽?”喉頭滾動,淩奪看着她努力維持“公事公辦而已”的樣子,站直了身子。
    淮璎不語。
    若是許牧光靠說,淮璎定是一個字也不會信。
    可是,又該如何解釋那支箭。
    又可是,對比殿下與許牧的品行,她心中怎能不偏袒殿下?
    又又可是,她又能真正确定殿下是個怎樣的人嗎?又從哪裏論證殿下一定就比許牧品行高潔?叫人能屏過眼睛所見的事實去?
    又又又可是,那支箭之後,殿下的行為,真的像對她不利嗎?
    說的沒王法一點,要她的命何須親自動手。
    淮璎不知道了。
    “淮璎,孤身子沒那麽虛。”淩奪低聲,從淮璎懷中退了出來,眼睛快速地掃過了那根簪子,“方才與許牧郎情妾意,眼下又對孤投懷送抱的做什麽。”
    淮璎尚未開口,便見趕來的付一道:“殿下,收拾好了。”
    淩奪低眼看她,“去吧。”
    .
    付一命人收拾好的屋子積灰已久,所以也只是将床榻與禪床、桌子這些常用的地方盡快收拾幹淨而已,已經不易。
    屋中燒了炭火,熱水還未燒好,淮璎坐在炭火旁的杌子上,沉默着。
    淩奪已經先走了,估計回簫園沐浴換衣便要去處理事情,但把付一留了下來。
    此刻付一就在門外站着,屋子小,所以兩人隔得也不算太遠。
    付一先說了話:“我說阮姑娘,以前我可真是看錯你了,還以為你在殿下身邊,總歸是能給殿下帶來些歡愉的。你真不該把殿下氣成這個樣子。”
    “我氣殿下?當是殿下沒把我氣出個好歹來。”淮璎低聲道,“殿下真真是奇怪,為何想要射殺我,後來又要救我?”
    “殿下殺你?殿下要射殺你,你還能尋死覓活的為許牧讨公道?”
    付一不可思議道,“莫說殿下在皇族子弟中武藝首屈一指,就算殿下再差一些,當時不算很遠的距離,目标又未動彈,這都射不中,撂攤子不幹了便罷。”
    “我原是站在許牧身前,許牧把我拉至身後擋住了我,那支箭才射穿了他……”淮璎繼續着自己的疑惑。
    付一笑了:“阮姑娘,你也太傻了。許牧自知逃不掉,管他前後左右,天涯海角,就算僥幸逃得了現在,也逃不了明天。所以他才做出一副為了救你而受傷的模樣。”
    付一接着道:“這許牧恐怕知道這幾日有殿下的人在跟蹤他了,而今日在這偏僻處,是動手最好的時機,他猜想殿下若是真要做什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而且……今日許牧把殿下氣着了,所以,無論哪個緣由,他賭今日殿下一定會教訓他。”
    “可……殿下為何傷人?既然決定了傷人,又為何用弓不直接用劍?”
    付一道:“殿下的劍,劍身特殊,傷人或者殺人,一驗傷口便會知道是殿下下的手。再者,殿下這把劍是聖上賜的,有先斬後奏之權,這不算秘密。看見劍柄的印記了沒有?許牧什麽東西,還不配死在這把劍下。”
    “而且,當時我可看見了,許牧已經拿出刀要傷害你,他在逼殿下用弓,這樣他算準時機與你換了位置,既能讓你看成是救你,他又能讓自己留下一命——畢竟用劍,他就逃不掉了。”
    淮璎消化着這些話。
    這就是當時為什麽許牧說——“我說的時候,你能不能別看着我,你看着遠處的山水也好”。
    因為他在掏出小刀。
    “……設下這樣一個局,為了他自己留下一命尚可理解,讓我誤會殿下是因為?”
    “……拖延時間。”
    付一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笑着搖了搖頭,頗像看戲看到爽快部分,卻又有可氣之處。
    笑完之後,又覺得比起爽快,淮璎還是可氣更多,于是付一神情又嚴肅起來。
    “阮姑娘,許牧了解你,知道你會折騰殿下,也知道……殿下會慣着你。這樣一來,可不就拖延了殿下的時間嗎?一石二鳥——又保命,又讓他外頭的計劃繼續進行。”
    淮璎抱着腿,垂頭沉默了一會兒。
    “……原來如此,竟是……我又誤事了。”
    既蠢又誤事,向來是她自己一貫讨厭的人。
    沒想到今日,倒成了這樣的人。
    付一寬慰道:“阮姑娘,你不必自責。身在局中,又對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你做出這般的反應也是自然。若是無動于衷,恐怕才是無心無情,亦或是反應不及的呆頭呆腦之人了。”
    若是淮璎再沖動些,真的揣着罪證帶着證人去擊登聞鼓,那更是合了許牧的心意了:阮家會徹底惹怒聖上——因為對太子不利;太子也會被拖延更多的時間。
    越想越後怕。
    “好在,解釋了誤會。”淮璎喃喃道。
    “阮姑娘,你若一心是那個許牧,就不必對殿下感恩戴德,天下該對殿下感恩戴德的多了去了,你這般用這個緣由待在殿下身邊,更加讨不到好結果。”
    “許牧說是爹做了對殿下不利的事,所以才會入獄,而今日殺我,不過是順手替錦昭公主出一口氣。”
    付一扶額:“離譜,太離譜了!我說阮姑娘,前半句你不知道信了也就罷了,後半句,你是怎麽會這麽覺得的?”
    确實,若真是替錦昭公主出氣,淩奪當初在宮宴上就不必為她出頭,後來也有大把的機會對淮璎不利。
    “殿下當時為何不解釋?”
    付一無奈道:“我瞧着你也沒問啊,而且,你一顆心都懸在許牧身上,解釋有什麽用?傷了他就是傷了他。”
    “這話說的倒像我心裏惦記着那厮一般。”
    “難道不是?況且當時許公子喚你喚的那麽親密,又說記住了你說的話,誰知你們之間立下了什麽承諾?或許你此刻想從我這為許牧套話也不一定。”
    “我和那許牧沒那麽親近,我心裏更是厭惡他的。”
    “那你對殿下呢?”付一問道。
    “自是敬重。其實說來你恐怕覺得可笑,今個兒我心裏一直就更偏袒殿下,又怕自己真是信錯了人,所以就有一份糾結在。”
    付一嘆了口氣:“這些話,你該解釋的人不是我。難不成你還指望我去替你解釋不成?殿下平時寡語,我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我要是突兀的在他身邊替姑娘解釋這些話……”
    确實不妥,也沒有好的時機。
    付一又接着道:“而且姑娘說的這些,也太不足以彌補了。把殿下氣的嘔血,你還是頭一個。——能耐真大!”
    “真是被我氣的?我以為殿下是頑笑話。”
    “是也不是,雖是吐了血,也确實是受了傷留在體內的淤血。”
    水燒好了,小厮将沐浴桶送過來,倒好了水,付一道:“去沐浴吧,阮姑娘。我替你把門關上。這換洗的衣裳就放在這桌上。”
    “好,多謝。”淮璎猶豫了一會兒,道,“不知公子可有辦法讓我見見殿下?你今日說的話,我是信的。我想彌補一番……可是殿下又什麽都不缺。你可有什麽好主意?”
    “我看呀,你若真想彌補,以後就離殿下遠一些好了。”
    “……”
    “我可不敢自作主張在殿下身邊安排什麽事情,而且,你說的話我也不敢盡信。萬一你是個會傷害殿下的,我去哪兒贖罪去?”說的多了,付一口渴,拿下腰間的水壺往嘴裏灌了幾口。
    淮璎連連搖頭:“我絕不會……”
    絕不會傷害殿下。
    她噎住,好像如今确實不配說這話。
    付一看了淮璎一眼,道:“唉,你若真是有心,我不是沒有法子。殿下近日事忙,但今晚說不好會在簫園,這法子呢,有兩個,且看你選擇哪一個。”
    “快講講。”淮璎急切道。
    “第一個呢,我替你通報一番,殿下若是同意,你就鑽狗洞進簫園見殿下便是。第二個呢,你就自己鑽狗洞,我給你逮住,送到殿下面前,讓他處置,留不留得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确實都是好法子,有心了。”
    第一個法子,若是被拒絕了,就沒有機會了;第二個,那是一定能見得到,留不留得下就是本事。
    “我選第二個。”淮璎道。
    “快去沐浴吧,待會水涼了。”
    付一偷偷笑了笑,替淮璎掩上門。
    .
    是夜。
    付一一邊啃着餅,一邊盯着狗洞的動靜。
    路過巡邏的府兵笑着跟他打招呼:“付哥,想着怎麽當狗呢?”
    付一點頭:“當狗了還跟你做兄弟。”
    “嘁。”府兵玩笑地作勢打他,便見狗洞裏探出一個腦袋。
    “誰!”一隊府兵聞聲立馬拔劍。
    付一擺擺手:“沒事啊,邊兒去。”
    付一說沒事,那就是沒事,府兵雖疑惑,但是不會多問,又列好隊,繼續巡邏去。
    簫園的狗洞真是不好鑽。
    淮璎狼狽的趴在地上。
    氣還沒喘兩口,剛一站起來,付一就抓住她的手臂壓在她的身後,依着約定帶她去見殿下。
    淮璎倒是機智的帶了一個面紗,不叫過路的下人看清她的面容。
    “摸清簫園巡邏府兵來回的規律,偷東西也不是不好偷。”淮璎低聲道。
    “你敢!”付一押着她的手用了用力。
    付一押着她到一處雅靜的閣樓前,能聞到清淡的桂香。周遭沒有大殿旁那麽多竹子,似乎是一個任由花草野蠻生長的花園。
    只是秋日凋零,顯出了幾分蕭瑟,然幾株桂樹在盛放,時不時被風帶下幾片花瓣,在風中飄墜。
    偶有一二花瓣還落在了淮璎素青的衣裙上,與她身上的輕柔花香争起香來。
    走到書閣前,付一敲了敲門:“殿下,屬下抓到一個賊。”
    “賊?”書閣中傳來淩奪的嗓音,語氣裏滿是“那可真是見鬼了”的意味。
    若是賊,這點小事付一就能處理,無非就是打探好底細,若真是賊送到官府便是。
    所以,“進來。”
    “你先放開我,你這樣押着也太不好看了。”淮璎低聲道。
    “我不押着你,豈非就是我故意放你進來的。”
    付一要推門,淮璎掙紮了幾下:“等下等下,換個姿勢,你拿劍抵着我,好看些。”
    “女人就是麻煩。”
    付一松開了她,轉而拔出劍抵着她的後頸,淮璎理了理衣裙,付一這才推門而入。
    淩奪坐在中間的書案處,借着燭光擡頭看向門口。
    淮璎心虛,付一也心虛。
    兩個人便特別虛地慢慢走向淩奪。
    “殿下……屬下不知道如何處置,所以來問殿下的意見。”付一嚴肅道。
    淩奪低頭繼續看書:“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