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的大爷围着围裙,手底下剃刀不停:“痒就挠挠,我这药水跟城里几百的一样,城里都是坑钱的。”
    雷霆不敢反驳,只好嘟囔着抬起手隔着塑料袋挠了挠头。
    又过来一个大爷排队,坐在一旁的马扎上,看见雷霆打起了招呼:“呦,小雷焗油呢,到底是年轻人,靓仔喔,下午有事没?来两把牌?”
    “下午要跟我干妈去进货,不去了,她一个人搬不动。”
    “乖仔喔,哎哎,说媳妇了没?我这有个姑娘,村花,也是大学生,在隔壁村搞什么自动养鸡场,跟你正合适!”
    “啊?大学生?哪个大学?”
    “就那个什么,那个么。”大爷含糊的说了一个名字,阮季玉没听到。
    “见见?她妈跟李莉可熟,以前都是在一块玩的。”
    “行,那改天吧。”
    阮季玉咬了一下牙。
    那大爷又说:“哎,靓仔,站树后面干啥呢?这还有位子,给你让个马扎坐着等。”
    阮季玉一僵,不得不走出来。
    雷霆还躺在躺椅上,举着手机看。
    阮季玉接近他到两米的距离,他都没反应。
    阮季玉忽然想知道他发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于是拉了马扎坐在他旁边。
    雷霆看都不看他:“快中午饭了,别等了,排不上了。”
    阮季玉“呵”了一声,低低地道:“村花就排得上了。”
    雷霆手指一抖,手机猛地砸向他的俊脸,把墨镜都砸出了裂纹。
    高挺的鼻子受了罪,雷霆捂着鼻子一骨碌爬起来,像是听到了鬼声,一下子跳起来站在空地上转头看向阮季玉。
    阮季玉翘着优雅的二郎腿坐在马扎上,穿着一身黑,裤线锋利,一看就是专人伺候熨烫妥帖的,高领的黑毛衣套着一件昂贵的春款风衣,真丝衬衫的飘带垂在胸口,随着风微微吹动,搭在膝盖上的纤细手腕上露出一只银灰色的钻石手表,衣装发型全都精致,连翘起的靴子底上的尘土都是新的。
    雷霆被帅到了。
    一瞬间某些位置不受控地动了一下。男人总是这么忠诚。
    他不得不承认,楚喻天说的是有道理的,自己就是喜欢他这模样。
    当初上了李枫的当,就是因为这张脸。
    这张脸长在阮季玉脸上,多了许多难以言说的韵味,冷漠的,嘲讽的,无奈的,沉思的,动情的……
    他爱的无法自拔,爱的辗转反侧,他害怕见他,又害怕再也没法见他。
    雷霆连连退了好几步,阮季玉正要开口说话,雷霆忽然弯下腰转身就跑。
    理发大爷抓着剃刀挥舞:“干什么去?!还没洗呢!”
    阮季玉站起来,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理发大爷上下看看他:“小雷的同学吧?他在李家,往里走拐个弯左转第三户,门口栓了条白狗的那家。”
    阮季玉道了谢,嘱咐保镖不要跟着,自己独自进去。
    保镖十分担忧,毕竟来之前阮仲明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出闪失,这是阮家现在的家主,要是出了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但阮季玉命令他们等着,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司机倒是跟着阮家的时间长了,思索了一会儿,叫了四个保镖一起,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对面接起来,声音有些迷糊:“喂……刚睡着,今天才休上一天,局里又有案子了?”
    阮季玉走到那扇门前,白狗在门口卧着睡觉,脖子上拴着的链子连着大门,阮季玉一接近白狗就竖起了耳朵看着他,他越走越近,白狗大叫了起来,里面很快传来女人的喝声:“别叫了!天天就知道叫。”
    声音越走越近,女人一开门,正要佯装举手打狗,白狗呜咽了一声不叫了,阮季玉笑了一下。
    轻声:“……妈。”
    李莉惊愕转头,还没看清儿子的脸,眼泪先模糊了视线。
    阮季玉抱着她,李莉在儿子怀里哭得痛心,声音很低,肩膀却抽动的厉害。她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的打扮不再像城里时年轻,而且相伴半生的丈夫就这么走了,她匆匆回娘家,甚至连一个囫囵的包裹都没打点,如同一块灰色的浮萍。
    阮季玉抬起头,看向敞开的大门里,雷霆傻站在院子里面看自己。
    阮季玉现在才发现,雷霆似乎剪短了头发,还染黑了。
    焗油的袋子被他扔了,他好像正准备洗头,黑色的染膏蜿蜒地顺着他的俊脸流下来,显得他更傻了。
    李莉哭了几声就赶紧把阮季玉往门里拉,她的手布满了茧子和长好的破口,是常年做裁缝造成的,刺的阮季玉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皮肤生疼,但比不上他此刻的胸口疼。
    雷霆有些手足无措,阮季玉和李莉进了屋,经过他的时候也没有看他一眼,雷霆站在原地盯着被李莉关上的门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染膏顺着下巴滴在衣服上,他才想起来赶紧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