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季玉没有对李莉多说,只是说李敬先的骨灰他会想办法入土为安,李莉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说李枫染上了不该染的药,恐怕是疯了。
    至于他自己继承阮家成为家主的事,他并没有对李莉说。
    他看着屋里桌上的针线箩,李莉正在给一件衬衫的胸口上绣鸳鸯,暂时只绣好了一只,花花绿绿的,是雄鸳鸯。阮季玉猜大概率是给雷霆的。
    这个巧手的女人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了。阮季玉想到这一点,心脏忽然猛地刺痛。
    李莉听完阮季玉说的话,空洞地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盯着对面墙上的小遗像框发呆。
    阮季玉走过去,上了香,磕了头,崭新的裤子沾上了灰尘,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雷霆洗完头,顶着毛巾不敢进屋,只能在院子徘徊,大冬天,虽然是南方,但也冷的阴寒,他只能寄希望于快速摩擦头发能把头发擦干,同时也带来一些热量。
    阮季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雷霆正和一只母鸡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做什么呢。”阮季玉站在他旁边,雷霆站起身。
    “你……你怎么来了。”
    母鸡“咕咕”叫了两声回窝了。
    “看看我妈。”阮季玉并不看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刻意避开。
    “你……”
    “你先说。”阮季玉说。
    雷霆顶着块破毛巾,觉得自己在阮季玉面前从未如此狼狈不堪过,可他的人生到此刻,确实是真正的狼狈不堪了。雷霆的耳根到脖子都泛着红,不敢看阮季玉,只压低嗓子,像个做错事又丢了脸的孩子:“……我没给阿姨捣乱。”
    一瞬间,阮季玉那种原本愁苦的心情就随着这句话散了大半,他想笑,却不由得想起雷霆压低嗓子在他耳边说过的每一句幼稚的话。
    “亲我一下吧。”
    “怎么样你才肯出声?这样吗?”
    “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看别的男人,我就把手松开。”
    “我就是幼稚了,但是我未婚妻疼我。”
    阮季玉耳朵悄悄地红了。
    他小声道:“谅你也不敢。”
    两个大男人站在院子里,对着一群母鸡红着脸,场景十分诡异。
    直到大门被人推开,两人才被电击了一样迅速转开,进门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顿时眼睛一亮:“呀!这不是!姐!”说着她就要往屋里走找李莉。
    阮季玉笑了笑,对她说别打扰李莉,自己和雷霆出去一趟。
    雷霆点点头,顾不上头发还湿着抬腿就要出门,阮季玉一把拽住了他的外套,“不吹头发出门,你以为你18岁啊。”
    雷霆眨了眨眼看他,看着阮季玉,心想,如果他现在是18岁,阮季玉只会被他绑在雷家,像他母亲莉莉安一样。
    阮季玉拉他进屋里吹头发,中年女人看着阮季玉拉着雷霆外套的手若有所思。
    雷霆抓紧一切机会跟阮季玉亲近,如果不是理智残存,而且他也稳重了许多,他恐怕现在早就亲上去了。
    阮季玉知道他什么样子,让他在梳妆台跟前坐下,挤挤挨挨的农村小屋里,阮季玉穿的像高定男模特,雷霆长得像电影明星,两人就像是在拍一组复古大片。
    阮季玉拿着吹风机,并不熟练地摸上雷霆的脑袋。
    质量并不好的吹风机噪音很大,两人不说话,雷霆看着脏兮兮的镜子里阮季玉垂眸的脸。
    美神缪斯不过如此。
    雷霆新染好的黑发,看不出一点金色的痕迹,阮季玉摸在手里居然还感到了一丝不习惯。
    但不得不说,雷霆染了黑发比金发显得更帅了,是那种干净到毫无理由,只许睥睨众生的一眼就能把全场说服的帅,连那一丝阴郁的柔气都消失了,更符合阮季玉的审美了。
    阮季玉觉得自己恐怕上辈子性取向就有这问题,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吹风机关了,两人在屋里一下陷入沉默。
    雷霆刚吹好头发,顺毛没有任何造型,显得很乖,甚至有些傻气。
    他先开口:“下午约好了去镇上取货,你和我一块吧。”
    阮季玉看着他垂着眼睛站起来,并不算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李莉那辆电动三轮车的钥匙,一下子有些控制不住的心动。
    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可怜巴巴的傻子。真是有病。
    可人一辈子总要得些精神病的,要不然好像还真的算不上一个人。没有精神病的人,不是罪人,就是圣人。
    阮季玉以前以圣人和罪人的双重标准要求自己,成为一把为了和平而战却杀人不眨眼的利刃,但这辈子却被一个留着金毛的傻子缠住了心神。
    如果上辈子他那些朋友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在组织里笑上一两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