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仁花不由自主地在炕边来回踱步,仿佛担心那些不好的事真的会发生一样。
    “这次转场,你和我都没办法跟队照应。”大队长与额仁花对视,有些为难。
    草原环境就是这样,总有风雪的嘛,他们又不能不让刮大风下大雪,那能怎么办?
    “我亲自跟着第二批转场队伍呢,我会的汉语多,我来照顾林同志。”
    庄珠扎布老人放下茶碗:
    “给林同志配一把猎枪,再给她安排一个毛驴车,让她累了就躺在车上休息。
    “到时候多带点吃的,一定让她吃饱吃好了,多多睡觉,多多休息。”
    “我也照顾林同志。”乌力吉听罢,表情严肃地跟着表态。
    “我也照顾林同志。”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少年闯进来,关紧门后靠着门板,开口朗声道。
    一群人往门口看去,见是阿木古楞,大队长皱眉问:
    “你咋来了?”
    “我还以为林同志在这里,过来找她的。”阿木古楞最近都在给林雪君打下手,今天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四处没找到林雪君。
    “转场的时候,咱们大队的学校就开课了,你得留在驻地,上午学文化课。”大队长摆摆手。
    大队里只有一个蒙汉语言都会的女老师,她自己住一个大瓦房,白天的时候当课堂用,给大队里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上课,语文数学之类的课都她一个人讲。
    扫盲运动开始后,不光孩子们要上学,不忙的时候,大人都得去认字。
    边上的牧民老代表听过大队长的话,以为阿木古楞的事儿这就算敲定了,便又将话题转回来:
    “我建议给林同志涨工资,咱们今年冬羔如果都能保住,春羔也接得好,就会比去年的仔畜存量高近三倍。
    “这个成绩就太惊人了,比去年最厉害大队的效益都高一倍呢。
    “要是这样,我们大队出一个月四五十块钱养一个兽医卫生员,值的!”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笔账,震惊地抬起头。
    今年他们的冬羔都打上疫苗了,几种对羔子威胁最严重的病都不会得,活畜率一定比去年高的。
    想着想着,牧民老代表竟觉得身体开始发热,有点激动。
    “要是真能达到比去年留畜量高三倍,我们明年的出栏数量(售出数量)……得是多少?”赵得胜一下从炕里站起来,头顶着房梁,看着大队长的眼睛都瞪成铜铃了。
    有一句老话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就是说牧业养牲畜风险太大,动物卖掉之前都不能算钱,因为搞不好就忽然全死了,一夕之间,全成梦幻泡影,多可怕呀。
    要是有人能让带毛的牲畜安安全全长大,健健康康出栏,那……那也太……太好了吧!
    “50元也值。”
    萨仁阿妈双手捧着茶碗,想起去年自己照看的马匹因为肠套叠死了十几匹。那都是准备送去中原地区给农业做支援的,各个都是健壮的好马,可以骑,可以拉梨拉车……结果一个星期内都没了。
    她前天问过林雪君同志,对方说这种病也叫腹膜炎,可以通过一些方法预防,病了之后也能用中药解表、针灸止痛,打针救治。实在严重,开刀手术也有一定几率治好。
    萨仁不懂那些词汇,就记住了林雪君说能治。
    她回家后自己坐在床上想起这事儿,还不自觉抹了好半天眼泪,悔恨去年林雪君不在大队,没有人救她辛辛苦苦喂养的好马驹。
    她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马驹死之前疼得踢蹬磨牙,眼睛里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她只能干看着,啥也做不了……
    阿木古楞见大家又聊起来不理他,一步上前更大声地据理力争起来:
    “我要一起去转场。”
    林雪君敲门走进来时,阿木古楞正虎着脸大声跟大队长争执。
    她站在门口看看阿木古楞,又看看屋里围着的大人们,一时也没急着往里走。
    阿木古楞原本正梗着脖子与脾气同样火爆的大队长吵架,忽见林雪君走进来,一下便哑了火。
    他涨红的脸刷地转白,咬着牙气得像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继续骂人。
    大队长可不管他的小心思,见他不吭声了正好,噼里啪啦又将阿木古楞批评了一通。
    学文化课是正事也是大事,这一代牧民想过好生活,需要科学放牧科学养殖,都得好好学习。
    林雪君听完大队长的话,才明白过来他们一老一小在吵什么。
    垂眸沉思几许,她微微一笑道:“大队长,我觉得阿木古楞跟着我一起转场也不是不行,路上我可以继续跟庄珠扎布老阿爸学蒙语,用学来的蒙语教阿木古楞语文和算术,我还能教他些基础的兽医知识。之前我给羊打针,阿木古楞看了两天就学会了,连怎么找血管都知道。我说过一次的中药药效,隔好几天问他,他还能记住……说不定再教一年,咱们大队能有我和他,两个兽医卫生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