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勒特。”路卿轻声开口:“你的头……”
    他微微一顿,没有说下去,艾勒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的头很好,甚至比我预想的要恢复得更快一些,您不用特别担心我的。”
    “可毕竟被怪异的虫子操控过。”路卿认真地说:“你的记忆出现过断层,这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毕竟普通的失忆都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更何况你是被占据了中枢,直接对肢体下达了强制性的指令,我很难不担心你会不会复发……”
    艾勒特身体不自觉地一颤,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但又立刻抓住了雄虫背后的布料。
    “嗯……”艾勒特笑了笑,埋住了神色中的异常:“您说的没错,等过几天我就去复查。”
    语罢,艾勒特的脸忽然凑得很近,眼神认真地盯着路卿的脸,语气格外坚定:“但您要答应我要一起去,您受的伤要比我重太多了……”
    路卿的眼睛融入了这片漆黑的环境之中,艾勒特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只有模糊的阴影,根本判断不出雄虫的神情是怎么样的。
    但无奈的轻声叹息清晰地出现在耳旁,轻柔的如一阵转而即逝的细风:“好,我会去的。这样可以了吗?”路卿轻笑了一声,揉了揉艾勒特的耳廓。
    “嗯。”
    艾勒特轻咳了一声,连忙拉住路卿的手朝门外走去:“这里太黑了,我还没给您看过胸针。”
    路卿已经看到了,如他所想的那样漂亮,但他没有直说,只是笑着跟上。
    夜深了,艾勒特难免紧张,见路卿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过了许久也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儿,一双黑润的眼睛悄然睁开,不见一丝困顿与睡意,俨然是路卿。
    第98章
    路卿转头看了一眼睡着的雌虫, 神色变得逐渐复杂了起来,仿佛把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其中。
    几句试探,他好像已经获得了某个正确率极高的答案。
    “你还是什么也不肯说吗……”路卿吻了吻艾勒特的额头, 声音低不可闻。
    或许是气息太过熟悉,一向警觉的虫并没有醒来。
    路卿起床后, 来到隔壁的书房。
    书房的桌面上,摊着几张写了字的草稿纸。
    他拿起一支笔,在上面重新涂写。
    细微的肢体动作,神态。
    还有为什么在他提及「失忆」「控制」这两个词的时候,艾勒特会有这么不同寻常的反应……
    路卿半眯着眼,手搭在桌沿上写下零星几个字迹。
    如果不是老洛克,他可能还没有把艾勒特和这次森林里的事联系起来。
    「海腥味」
    路卿重点圈下了这个词。
    这种怪异的气味, 他今天竟然在老洛克的身上闻到了。
    多亏了老洛克, 他想起了被拒绝的那天,忽略掉的一些细节——
    神情不变的雌虫,一脸玩味的雄虫, 伴随着漫天的花瓣,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极淡极淡的咸腥味, 清淡得仿佛是一个错觉。
    “就像艾勒特, 他与你的兄长订婚也就算了, 还用如此伤虫的话拒绝了你的求婚,他回头真的是因为喜欢吗?”老洛克的话在路卿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闭上眼冷笑一声,心早已凉了下来。
    这句话与其说是他虫的转述,不如说更像老洛克的亲眼所见。他的满腔愤怒,他的语气语调都像是看着艾勒特亲口说出了那段话。
    路卿勾唇笑了。
    是了, 他的雄父早就知道他喜欢艾勒特,甚至有极大可能在一旁观看了自己被艾勒特拒婚的场景。
    这本来就是洛克家的主宅, 老洛克出现再正常不过。
    但是老洛克什么也没做。
    甚至不知道藏在哪里,偷偷注视着他们,一句话没有说。
    第二天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骂自己不守规矩,骂自己胡闹。
    愤怒的脸看不见一分多余的心虚,只有失望和放弃。
    或许这张张牙舞爪的面孔,就是老洛克对自己的一种伪装。
    ——连自己都被骗过。
    空气中极淡的味道,突然拒婚的雌虫,隐藏在边上不露面的雄父,还有他亲爱的兄长。
    路卿眼神逐渐变得阴冷,让他猜测一下……他亲爱的雄父,不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呢?
    路卿写出一个「洛克」,并在下方画出几个标签。待写出「心虚」两字,他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老洛克,一旦做了些不对的事就会心虚,他的性格使然,所以躲起来也合情合理。
    但是什么能让他心虚呢?
    是他明知自己喜欢艾勒特还硬要强拆的心虚,还是多年来对自己和兄长差异对待的心虚?
    恐怕都不是。
    十几年都不曾愧疚的心怎么会在一天内突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