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搭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我这才发现我们下面没几阶就是那个会消失的楼梯。一年级的时候,维拉总是忘记这个小陷阱,常常被突然卡住。
    像往常无数次那样,我提醒她。
    维拉跳过那级台阶,长发随之轻微跳跃了一下。
    好可爱。我没忍住笑出来。
    她就挤了挤鼻子,然后伸手锤了一下我。
    我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而且没有放开。
    她没有察觉。
    她好像永远察觉不到危险,也很难察觉到别人对她像翻滚的魔药一样冒着泡泡的爱意。
    就如同此刻,她仍然傻乎乎的,没有感觉到我的渴望是怎样隐忍而澎湃地向她涌去,爬上她的脚背、漫过她的膝盖、覆过她的唇,涌过她的眼眸。
    最后将她彻底淹没。
    第95章 番外二.【亚伦】
    诺维拉的婚礼前一晚,我没有睡着。
    我散步走到沙滩上。
    除了海浪轻柔地拍打在沙滩上,整个世界没有多余的声音。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笼罩在浪花上。
    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我们曾在这片沙滩上捡贝壳,堆沙子城堡;我们在海边赤着脚踩着浪花奔跑,将不小心搁浅的鱼重新放回海里;我们在这里烧烤,我隔着升起的炊烟,放任自己看向她的眼神。
    我们在这里听溯游鲸歌唱,它们的歌声是这样恢宏曼妙,但也远不及她的笑容动人。
    还有那块礁石——数年前躺着四个青年的那块礁石仍矗立在那里,承载着我永远不会褪色的回忆。
    诺维拉永远不会明白她于我意味着什么。
    就像她永远不会明白,那些她无意的话语和举动究竟造成了什么后果。
    她在一块寒冰之中,雕出了一颗心。
    **
    婚礼前诺维拉一直有些紧张。我实在无法理解,毕竟我觉得最该紧张的人是塞德里克才对,想想吧,弗雷德完全有可能做出站起来反对他们结婚的事情。
    “……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亚伦?”她愣着神,“就好像……我们入学还是昨天的事情,但一转眼……”
    一转眼,你已经要结婚了。
    阳光怜爱地吻过她的脸颊,将她纯然的蓝色杏眼照得透彻如琉璃。她看着我,像一头呆呆的,明明口渴,站在湖边却忘记喝水的小鹿。
    “在这一眨眼里,可发生过非常非常多事情呢,”我翻过手里的一页书。
    我似乎从来不觉得时光是一眨眼的事情,或许是我把一些细微的回忆反复咀嚼太久了,于是它们在我脑海里的时间线就被无限延长。
    我不知道曾多少次回忆起初次见面时,她笑着和我挥手告别,说“下次和你一起玩”;而这一天来得也很快,她不容拒绝地将我拉进他们的小团体里,自然得好像我本来就是他们的一份子。
    我也常常回忆起诺维拉气鼓鼓为我打抱不平的模样——小时候是因为别人叫我怪胎,长大以后,是因为有人批评我的书完全是杜撰的,是一个疯子为了出名不择手段的妄想。
    “无知的、没读过书的家伙!”她狠狠戳着报纸上的评论人名字,几乎想在上面戳出一个洞,“他居然不相信巴尔加陵是巫师参与建造的,去睁眼看看世界,看看那里的地质和他们用的材料吧!”
    第二天,我甚至在她家里找到了那个批评者报纸上的肖像——诺维拉将它贴在玄关的木板上,似乎在拿他练习飞镖。
    因为肖像上那个人除了面庞以外的部分都已经千疮百孔了。
    还有在霍格沃茨自从遇到她之后的每一天;我们在一起过的每一个节日、生日;我们踏足过的霍格沃茨的每一块地砖和每一处土地——
    很多年前,那还是我第一次和他们一起过生日时,我收到了一本诺维拉自己做的书。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如果我被人骂或者孤立,我应该怎么做。字体幼嫩,看起来是集图书馆里多本相关书籍和她自己见解的大成之作。
    “下次如果有人说你卖弄学问,你就把这一页背下来反击他,”诺维拉特地把那页翻给我看,“如果有人抱团孤立你,你不要难过,如果你难过了,霸凌者反而会更痛快,你要……”
    “我要怎么做?”我问。
    “你就来找我们啊,”她睁大眼睛,理所当然,“我们抱团孤立回去!”
    可爱、柔软、善良,永远真切地、无私地爱着所有朋友们的诺维拉。
    于是尽管这种爱她平等地给了所有朋友们,我们还是无可奈何地落入这条没有归途的路。
    一切已往的日子再无法复原了,时光的碎屑不由分说推着我们往前走。只有我一个人,留恋地拾起碎片,在那些短暂的时刻中反复品味永生难忘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