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敢探究,我怕坠入她眼里的海。
    我怕她对我说不。
    直到很久以后,我仍然会想起邀请她参加舞会那天看到的场景。
    我想邀请她参加舞会,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就想。斯普劳特教授一说完我将和舞伴跳开场舞这件事,我的脑子里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幻想出自己抱着维拉转圈跳舞的样子。
    我想邀请她,只想邀请她。
    凯瑟琳将我可以邀请她和维拉的提议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但我为着这个念头坐立不安。如果我不爱她,那一切会好办的多,我会比现在自然一万倍地邀请她,微笑、弯腰、伸手,等待着她将手搭上来。
    但我爱她。
    于是这件事从第一步开始就已经异常艰难。
    “你怎么还没邀请谁跳舞啊,塞德。”那天在图书馆,凯瑟琳突然疑惑地问我,随后她又问,“维拉呢?她怎么还没来。”
    我便无意识地抬头望向维拉常坐的位置,思绪纷乱。
    直到亚伦碰了碰我的手肘,我转过去,他很认真地看向我:“去找一下维拉,她不会迷路了吧?”
    “迷路?”凯瑟琳怪叫,“她在霍格沃茨迷路?”
    但我知道亚伦的意思是什么。
    我离开了图书馆去找她,打开一个个教室,爬过一层层楼梯——我知道今晚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定有什么话要被说出——我的心也越跳越快,好像有只小鹿在里面不明所以、发疯似地乱撞,到最后几乎有点缺氧的地步。
    然后那只小鹿突然撞在了石头上,不动了。
    我看见了维拉。
    她站在楼梯台阶上,对面正站着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其实那时候我已经认出那是弗雷德——哪怕他们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但面对维拉的时候,我分得清他们眼里不同的情感。
    我看见他笑着站在维拉面前——他一定是在邀请她参加舞会。
    维拉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回答,但我已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往前站了一步。
    梅林,不要答应他。我恳切地希望着。
    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做一个善良、温和的人,我也相信自己做得很好。但这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是一条蛇,这会儿就可以默不作声地爬过去,绕着弗雷德的裤腿爬上去,将平生所有嫉妒恶毒化作毒液刺入他的脖颈,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没有,那条蛇只是啃咬着我的内心。
    没关系。我安慰着自己。哪怕维拉答应了弗雷德,我也可以……
    我至少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等我再次回过神来,双胞胎已经离开了,维拉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她答应了弗雷德吗?我恍恍然想着,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在她身边坐下。
    维拉偏过头来自然地打招呼:“嘿,塞德。”
    她只是一句话,我那像被当柠檬一样切开泡进水里的心却像陡然间尝到了蜂蜜,被剥夺的呼吸转瞬之间又重回到我的身体。
    我知道我该说什么。我知道今天一定要说。
    不管她有没有答应弗雷德。
    幸好,幸好,她拒绝了他。
    于是我心里那只小鹿又从晕乎乎中醒了过来,而我也不必真的变成一条阴暗窥伺的蛇。
    “你本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塞德?”她又问。
    我微微屏住呼吸。
    是的,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维拉。
    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参加舞会?不要答应其他任何人——只和我去舞会。我还想问你,除了舞会之外,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度过今后每一天?我们可以每天聊些有的没的,我想为你做饭,我想和你一起去看世界山川、生物万种;我想在你身边,一直在你身边,和你度过每一个白日、黄昏、黑夜,把每一个覆盆子雪糕的上面的覆盆子都给你吃,帮你解决每一个吃不下的布丁。
    我想和你一起给月痴兽喂食,一起把变色巨螺搬回它们该在的地方;如果你下手给马形水怪检查,我就在岸上帮你看着它的食物不要逃走;如果你煎鸡蛋,我就在你旁边烤面包;如果你看报纸的那一面,我就看背面的半张。
    “我能邀请你和我一起参加舞会吗,维拉?”但最后,我只是问。
    与此同时,我那颗前所未有的软弱的心脏颤巍巍地悬在了喉咙间。
    她不知道为什么落下一滴泪,像饱含无数情感的海凝缩的水滴。
    然后她说——我愿意。
    于是我那颗心脏又落了下来,泡在充满光晕的、软乎乎的泡沫里。我头脑发晕,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要强调一下,就算弗雷德再来找她,她也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