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粘上水光,变成一道道光斑,兰楚尧的脸色逐渐模糊不清。
    要走了吗?
    下一刻,兰楚尧骤然欺近,他动作不算温柔地把薛霁卿往后一推,让他更深地贴在背后。
    分开他的腿,兰楚尧压身过来,声音喑哑到极点,发狠道:“说了我不是柳下惠。”
    不需要下药,只要一靠近,欲海难平。
    ……
    床帐掉落一条腿,满是骇人的痕迹,抽搐着打颤。
    每每以为快要结束,又迎来更重的惩罚。
    声音都被兰楚尧吞进喉咙,没有泄出一丝一毫。
    像一道小舟在巨浪中漂浮颠簸,小舟破破烂烂快要散架,却没有还是没有要停泊的迹象。
    翻云覆雨,至死难休。
    *
    薛霁卿第二天清醒,枕边早就没了人,他唤来刘公公,问兰楚尧在哪里。
    刘公公低头不敢看他:“兰公子出宫回家了。”
    许是看薛霁卿脸色不好,刘公公怕被迁怒,抢先道:“奴才刚才请兰公子留下用早膳,他回绝了,没准家里有什么要紧事呢。”
    薛霁卿眸色漆黑,面无表情。
    刘公公心下发怵,忍不住苦了脸。
    “晚上,晚上朕要见到他。”薛霁卿最终道。
    刘公公只得应下:“是,陛下。”
    吩咐下得急,刘公公不敢怠慢,亲自带人去兰府下达命令。
    但兰楚尧依旧拒绝了。
    回宫后,刘公公顶着一身冷汗跟薛霁卿汇报:“陛下,兰公子说他不得空,晚上怕是来不了。不过他还嘱咐奴才说,陛下您身体不适,让奴才们好好照看着。”
    薛霁卿原本在喝水,听罢四指握得越来越紧,杯子直接碎在手中。
    碎渣陷入皮下,血珠接二连三渗出,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刺目的红,薛霁卿手垂下来,眼睛都没眨。
    刘公公吓坏了,赶紧招呼侍女拿药包扎。
    薛霁卿发了许久呆,直到手缠上纱布包到一半,他才转动着僵硬的眼珠回神,不等她们做完,抽回手:“退下。”
    他的命令没人敢反抗,哪怕明知道不对。侍女们二话不说收起东西,乖顺地站到一旁。
    “兰楚尧现在在哪里?”
    刘公公忙道:“兰公子在镇北候府中呢。”
    薛霁卿眼底闪过血丝,谢时鸢……都已经把谢家军还给他了,为什么还要和他抢人?
    那种熟悉的痛感又出现了,薛霁卿有些难耐地闭上眼:“我知道了。”
    镇北候府。
    兰楚尧半躺在椅子上,和谢时鸢在院子里喝酒。一壶酒下肚,他擦擦嘴:“昨晚,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谢时鸢不紧不慢喝了口酒,平淡道:“没有啊,都是我自作主张。”
    “呵,我卖身你捡便宜,乐了吧。”
    “托兰公子的福。”
    静默半晌,忽地,兰楚尧手指摩挲着酒壶:“你不会做什么吧?”
    谢时鸢笑了笑:“怎么,这么在意,那为什么还要吊着人家?”
    兰楚尧沉默一会儿:“我怕他玩腻我。”
    很难想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谢时鸢挑了挑眉:“陷得够深啊。”
    兰楚尧毫不在乎,他睨了眼谢时鸢,轻蔑道:“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
    都一个样,谢时鸢摊手,不置可否,他看了眼天色,起身夺走兰楚尧的酒:“薛霁卿的性子我了解,你觉得他平白无故,有兴趣来消遣你吗?”
    谢时鸢还记得前世薛霁卿自戕的场景,提点道:“ 你今天拋下他一走了之,最好祈祷宫里没有出事,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兰楚尧惊坐起来:“什么意思?”
    ……
    养心殿,浴池。
    薛霁卿褪去衣服缓缓踏入水中,玉骨冰肌,无一不美,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多了一片片斑驳的红痕。
    他靠在壁沿上静闭着眼,头发湿答答漂浮在水面上,加上精雕细琢的容颜,像是哪里跑出来的艳鬼。
    四周凝结了氤氲的湿意,上浮的热气掩盖了他面上的表情。
    温热的池水一点点冲刷掉身上的酸软,那些可怖夸张的痕迹也变得浅淡。
    薛霁卿睁开眼看到,眼底爬上血丝。
    明明一次又一次覆盖,以为这些痕迹已经够深刻了,但最终还是要消失不见。
    不是自己的,根本留不住。
    散吧,都散去吧。
    不想再要了。
    薛霁目光黑沉沉的,他在浴池里泡了很久,已经过了点,早该起来,却感觉全身没劲儿。
    好像什么也抓不住,身子越来越沉。
    突然脱力,整个人像一尾游鱼一样瞬间划入水底,薛霁卿没有一点反抗的动作,直直往下坠。
    外面的声音变得遥远,只有沉闷的水泡音,池水灌入口鼻,压得他整个胸腔像要炸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