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怜的抬头,看到在人堆里谈笑风生之人。
    李承泽终于不再是若京城之中,那个因为没人陪着,本质孤独,所以见不得别人喜笑颜开成群结队,将街清得干干净净的二殿下了。
    他被陶雪无双簇拥着,二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提什么要求,那李承泽面色无奈着,却依旧很温和。
    谢必安走在最后,手上除了剑,还提着一点糕点,淑贵妃在李承泽右手的位置,如今看到他,对他轻轻颔首。
    范闲觉着一切阴霾都消散了。
    他起身,对着那人喊了一声,“李承泽!”
    听到他声音,那几人都抬头看过来。
    陶雪和沈双似乎还很怕他,看到他后,嘴唇微微抿起,然后互相看过一眼,匆匆地跑过来,越过他,回到院子里去。
    淑贵妃则轻摇头,也离开。
    谢必安看看,最后轻功一跃而起,翻墙进院子。
    李承泽看着他,目光含着笑意,倒是也不如从前,虚伪的,凉薄的,讽刺着,只是单纯的温和笑意。
    他也不似从前,虽将脊背挺直如青松,却形单影只孤独得一推就倒,风一吹就碎开来。
    他似世间一切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样,如松如柏,如玉如琼。
    这是李承泽,是他费尽心思,才求来的姻缘。
    范闲上前几步,将向他而来的李承泽拥抱进怀中,“还好,都是梦。”
    李承泽抬手拍拍他的脊背,温声问,“做噩梦了?”
    范闲忍不住眼泪,紧紧的拥抱着他,“嗯,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哎。”李承泽叹息一声,察觉到某人的泪,不由有些无奈,他挣脱他的怀抱,伸手去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家里走去。
    他淡淡的说,“我以为你懂我,知我心思,谁知你竟是半分不懂。”
    “你到底是不懂,还是眼瞎看不到?”
    李承泽抬手摸摸自己肩膀的位置,那里被人咬的牙印又痒又疼。“我到底是个男人,我都愿意跟个女人一样你上床了,你还在怀疑什么?”
    李承泽虽是言辞粗鄙一些,但声音依旧温温的,这样温柔,倒是叫范闲难以置信。
    李承泽牵着他,“有的话我也就说一遍,你自己听好,记住好,以后别唧唧歪歪的像个娘儿们一样。”
    “我李承泽这二十几年来,绝色的女人见过不少,倜傥风流的男人也见过不少,千千万万的人自我身边停留、路过,无人进我心中。”
    “我也从未将谁放在心中过。”
    “唯独你,范闲,范安之,你我在虚假的京城中相互对峙时,你便入我心,我如何都舍不得你死。”
    “以前不舍,现在也不舍,以后更不舍得。”
    “所以,安之啊,我最喜欢你,也最爱你。”
    这世间虚虚假假,他可莫名就是喜欢面前这人,真心的欢喜。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若春日清风,坚定着,坚定地吹散那人的噩梦。
    范闲看着他们之间相隔一步的距离。
    想,若非京城那片天地,似油锅,他与李承泽,是不是会更早一点相爱呢?
    范闲回握住他的手,眼眶依旧红着,忍不住落泪,“世间人来人往,我只想握住你的手。”
    “殿下,我最喜欢,也最爱你。”
    “哪怕世人千唾万骂,我也要握住你的手。”
    “我知道的。”李承泽走在他前面,见不着他是个什么表情,但是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安之,我早就知道。”
    第22章 小番:绝笔。
    承乾:
    你或许在怨恨我,恨我为什么要逼你至此,要同你争抢那个位置。
    但是没关系,我也怨恨你,恨你为什么不信我,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不想同你争。
    更恨那年你为何那样残忍,非要将我推入水中。
    我们分明是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你却想着叫我死。
    我当然恨,当然会怨恨,你不是以为我要争吗,那我便争给你看,我就是要处处压你一头,让你一直不好过。
    可每每夜深人静时,我又会有些后悔。
    你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
    当然了,我也没有做错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书,写写字,自由自在的过活。
    可偏偏,你我二人的身份是皇子。
    皇子也就罢了,偏生父亲不是父亲,只是君王。
    可怜我们的身份,是皇子,是棋子,却不是儿子。
    君不君,臣不臣,父亲不是父亲,儿子不是儿子的。
    太恶心了。
    ……
    我记得悬空寺那日,我推你的那一把。
    你那时的目光还历历在目,那时我看你那惊骇的目光,只觉着好笑和悲凉。
    你我二人何时走到这样的境界,你怕我杀你,我怕你杀我的,明明少时,我们那样亲近。
    承乾啊,那日二皇子虽推你,二哥也抓住了你。
    所以,如今我们走到绝路,你也不要害怕。
    黄泉路上,二哥一定会牵住你的手。
    范闲:
    小范大人,其实我觉着我有很多话要同你说的。
    但是落笔时却不知道写什么。
    我只想说,我心里应该从来从来没有恨过你,哪怕你将我逼到如今这个境地,我也没有。
    更多的,是羡慕吧。
    羡慕你有爱你的家人,对你真诚的朋友,一个如阳光一样的娘,而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一个棋子的身份。
    弘成常说,你我二人实在相似,我觉着像又不像。
    你向阳而生,我背阴而活。
    你我二人都像是对方的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