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谬了,十天前刚出的车祸,肋骨还没好全,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们才挂断的通话,为什么现在会跟他说人住进ICU昏迷不醒。
    他语气急促起来,“不要开玩笑了,让郁泊舟自己接电话,不然我就回东城了。”
    慌乱之下口不择言,纪绥竟然开始耍上威胁的手段。
    电话那头久久沉寂,半晌后,张怀民无力疲惫的声音响起,“我也希望是玩笑。”
    ……
    张文君帮忙把行李先放回家,纪绥拦了辆的士赶往医院,期间无意识催促了不下十次让师傅快点,差点被路口的交警开了罚单。
    纪绥像一缕游魂,无视路过的周围人地询问,飘进了郁泊舟所在的病房楼层。
    一墙之隔,郁泊舟被透明玻璃窗隔绝,整个人毫无血色,不会动,不会笑,连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上一次预想中的场景一一应验,他的浑身缠满绷带,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导管。
    纪绥无声注视,片刻后抬起手掌,似乎想借此触碰到里面的人。
    耳朵边的声音很吵,因为从来到这开始,左边走廊椅子上秦初年压抑的哭声就没停下来过。
    张怀民也是,虽然没有哭出声,可眼角通红,眼皮已经开始发肿,头发凌乱,领带歪斜,是认识以来纪绥见过他最狼狈的一次。
    非常怪异,纪绥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不让他呼吸,却一点也没有想哭的感觉。
    生命是很脆弱的东西,谁都会死不是吗?
    况且郁泊舟还有呼吸,为什么要哭呢?
    门口走进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务人员,目光在他们三人中来回巡视,为首的那个最先开口问:“请问郁泊舟先生的配偶在这吗?”
    纪绥闻言,缓慢挪开了视线,嗓音有些沙哑地回答:“我是。”
    “车祸现场情况的初步调查结果已经出来,货车司机刘某在十字路口违规变道加速,撞上了郁泊舟先生的车辆后侧翻,货车司机刘某当场死亡,经尸检报告结果,死者血液中存在高浓度的酒精,初步判定为醉酒驾驶造成的交通事故。”
    “具体的案情我们会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为首的警察犹豫了会儿补充道:“我们刚刚在楼下收到医院的消息,郁泊舟先生的司机李先生,于23点28分抢救无效正式宣告死亡。”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到了重症病房中,看起来随时有可能停止呼吸的郁泊舟身上。
    司机提前调转了方向盘,使后排的撞击力度降到了最低。过了好几个小时手术,躺在病重症病房中昏迷不醒,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的郁泊舟,居然成了这场惨烈的车祸中,受伤最轻的人。
    “对了。”警察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沾染血渍,破损不堪的东西,交给纪绥,“这是在现场的车辆中捡到的,因为有照片,所以还是觉得有必要交还给家属。”
    伸出去的手停滞了好几分钟,对面的男人才接过去,淡淡的道了声谢。
    交错所感的指尖冰凉,令他不由得多看了男人一眼。
    比起旁边两个朋友,亲属关系上属于配偶的他冷静的不像话,从头到尾没有表露出着急的神色,既不难过,也不悲伤,好像里面所躺着的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送走警方,零点的钟声恰好敲响,外头烟花声四起,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脚步。
    张怀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拉着情绪崩溃还没缓回来的秦初年,同时看向纪绥,“走吧。”
    纪绥看也不看他,“你们走吧。”
    “重症病房不允许留下陪护,明天……”张怀民的声音戛然而止。
    纪绥抽了值班护士笔筒里的签字笔,像是察觉不到疼痛般,随手在自己左臂上划出了条六七厘米长的口子。
    鲜血顺着指尖蜿蜒而下,看得值班的护士倒吸一口凉气,秦初年瞪大双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此刻全部停止,脑子里只剩下纪绥自残流血的手臂。
    疯了吗?这是疯了吧?
    纪绥丢下沾血的笔尖,淡然对吓到的护士道歉,“不好意思,笔我会照价赔偿的。我好像有点低血糖了,现在可以麻烦帮我安排一间,离重症病房最近的单人病房吗?我想吊点葡萄糖。”
    护士语塞,“当……当然可以,不过您的手臂还是先缝针吧。”
    纪绥唇角勾起,“谢谢您。”
    张怀民回过神,嘴唇动了动表情复杂,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
    替纪绥缝合的医生听护士讲了经过,缝针时忍不住教育,“你们这些小年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上个礼拜也有个像你这样的,闹分手想不开,用刀在腿上划了手指宽的口子威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说说你,万一刚刚下手划伤哪根神经,你这手是别想和之前一样活动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