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绥不吭声,他才不是闹分手。
    医生见纪绥垂头丧气的样子,宽慰道:“别担心,我听我同事说了,你爱人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相信很快就能醒。”
    “吉人自有天相,他是幸运的,胸口的伤口被挡了一下,要是再深那么一厘米,恐怕便等不到抢救了。”
    如纪绥所愿,他的病房被安排在了上一层,正位于郁泊舟重症病房上的一间。
    夜半,吊完葡萄糖的纪绥没有在护士的嘱托下乖乖睡觉,他翻来覆去,不知道是时差没倒过来,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合不上眼。
    第二十六次翻身,纪绥掀开被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像做贼一样躲开值班的护士,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了郁泊舟病房门口。
    “吉人自有天相吗?”纪绥喃喃道。
    他手伸进口袋,摸到了外壳碎裂的怀表,锋利的边缘刮了一下手指,没出血,却带来钻心的疼痛感。
    夜班的医护人员很快发现了他,“纪绥先生,半夜不可以随便离开病房,已经很晚了,您回去睡觉吧。”
    睡觉。纪绥手指蜷了蜷,他不想回到楼上,他想进去,和里面的人一起睡。
    ……
    郁泊舟昏迷的第二日,纪绥依旧守在郁泊舟门口,从早起吃过早饭后他就站在这儿,站到吃午饭,离开吃完再回来,跟稻草人似的。
    多亏了警方加班加点,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从警局回来的张怀民给他转述。
    听到定位器三个字,纪绥动了动,“什么意思?车被人动过手脚?”
    “是。”张怀民眼下乌青,瞳孔中布满血丝和懊悔,不敢看纪绥的眼睛,语气干涩,“车底被人贴了定位追踪器。”
    因为郁泊舟前不久刹车失灵的车祸在交警大队留有记录,办案的民警多留了个心眼,想着查查他当天行驶的车辆是否有问题,一查真查出了点东西。
    当即走访了货车司机刘某父母所在的老家,以及他务工地点的租房。
    得知半月前,刘某交给父母一笔二十万元的现金,并说最近几年要走长途生意,期间可能联系不上,让父母别担心。
    再查他的出租房,床底和衣柜堆满了现金,数量让当场办案的民警瞠目结舌。他们去楼下卖水果的老板娘那借了个验钞机,反复核算清点了好几遍,算上刘某交给父母的,刚好五百万整。
    一个货车司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答案只可能有一个,有人花钱,让刘某假装醉酒驾驶,买一条人命。刘某估计是为了后期验血不露馅,真喝了不少酒,驾驶失误,连自己的命也赔了进去。
    但背后的人算错了一点,他没想到当天开车的人根本就不是车主。
    那是张怀民的车,临近年末公司事忙,他在办公室内的休息室连住了半月有余,根本没开过车。
    郁泊舟的车送检迟迟没有送回来,所以最近两天,一直开的都是张怀民的车,背后的人要杀的人也是张怀民。
    他不过是倒霉,替张怀民挡了这一劫。
    强烈的自责感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便开始反复吞噬张怀民的内心。
    商场结仇是常有的事,到底是谁会想要他的命?为什么他平时做事不给人留余地?什么事情最终会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别自责了。”
    张怀民抬起头,纪绥看着他,缺乏水分的唇苍白干裂,“如果换成你,他也会不好受。买凶杀人的逍遥法外,你在这痛苦有什么用。”
    张怀民沉默了会儿,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初年让他姐姐调人脉动手查了,对方不通过网络转账,就是怕留下痕迹,警方筛选了几个重点怀疑对象,最迟明天应该会排查完。”
    五百万的流动资金,张怀民的人际网中,能够拿出这笔钱的目标嫌疑人不多。
    “你的助理帮你收拾了行李,我给你带来放在了病房。蛏蛏那里我编了个借口,不知道能瞒多久,他现在住在他朋友家,不用担心。”张怀民低声,“陈伯昨天本来要回国,秦叔拦住了他,他之后可能会给你打电话,泊舟的事情……先瞒着他。”
    他长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纪绥的肩,这是认识以来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行为。
    “泊舟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所以在他醒来前,不要先倒下了。”
    纪绥垂眼,不知道听进去没。
    张怀民接了个电话后准备离开,他手上也有人脉,论速度不一定比警方慢。
    “停车场……”
    张怀民顿住脚步,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你们公司的停车场,只有经过登记的员工车辆,和提前报备的合作伙伴才可以进入,对吧?”纪绥说:“公司里也是,没有预约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