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推开门,乔楚生还没有醒,路垚脱下沾了血迹的白大褂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走到乔楚生床边。面前的就是那个自己五年没见却每天都会回忆到的人,因为战场的摧残,乔楚生黑了很多,棱角更分明了,脸也因为风吹日晒而粗糙了不少,仔细看还要很多细小的裂纹,“冬天洗完脸一定很疼吧。”路垚在心里想着。
    这一夜,乔楚生依旧没有醒,路垚就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守着他,只有乔楚生均匀的喘息声让路垚感到些许心安。白天做了一天手术,到了后半夜路垚是在熬不住了就趴在病床边缘睡着了,梦到乔楚生大声质问自己这就是你说的做过的最清醒最坚定的决定?床边的路垚嘟囔着梦话:我得留在上海,他需要我。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乔楚生的眼睛慢慢睁开看到惨白的天花板。他想起来自己在战场上被子弹击中,之后发生的事情乔楚生就不记得了。突然觉得头很疼,想要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手上有个重物压着自己。歪头一看,他怔住了,手边睡熟是那个自己五年没见却每天都在心里提及的人,他的胳膊正搭在自己手上。乔楚生想要抽出手却不想轻微的动作惊醒了路垚,路垚起身发现乔楚生醒来马上坐直上身,瞪大了眼睛冒出一大串问题:“老乔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你饿不饿?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头疼吗?”乔楚生就这样望着路垚问出来这一大堆,一时也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只是看着路垚这副正经的样子确实有点不习惯,扑哧一声笑出声,却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丝丝疼痛传来还是让乔楚生皱了一下眉。
    “你小心一点,你现在还不能剧烈活动,否则会撕开伤口的。”路垚看到乔楚生皱眉叮嘱道。
    “三土,好久不见。”乔楚生想了很久,觉得这几个字很合适,很客套,很客观。“是啊,乔大探长真是好记性,我和白幼宁骗了他,这气一生就是五年啊。”手术台上严肃认真的未医生不见了,在乔楚生面前的还是从前那个没有正形的路垚。“没有,我没有生你们的气,只是当时接受不了,我也就气了几天吧。”乔楚生看着床前的路垚笑着说。可没成想路垚听到这话却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他站起来,盯着乔楚生,一字一句的问着:“几天?我接受我爸安排的工作,五年。乔楚生,你说你只气了几天,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带回上海。可是那破工作我做了五年。”乔楚生看到了路垚脸上的变化:“那是因为你跟着你爸是安全的,上海当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等路垚再开口,一个小护士敲了敲门进来了:“未医生,有一个病人需要你去看一下。”“好,这就来。”路垚应下了,小护士就关门出去了。路垚拿起架子上的白大褂,给床上的乔楚生留下一句话:“五年前,你不是质问我和幼宁办婚礼难道就是我所说的做过最清醒最坚定的决定吗?那我现在告诉你,对,时至今日,我还是会这么回答。”说完带上门出去了,留下乔楚生一个人在病房里想东想西。
    躺在病床上的乔楚生满脑子冒着问号:路垚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前线?为什么他现在是军医?那个护士为什么叫他未医生?还有,自己当年气头上的质问路垚竟然记了五年?正想着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给乔楚生换药,乔楚生就想着从护士口中问出点什么东西:“护士,刚刚那个高个子的医生叫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以前我受伤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他?”小护士给伤口消完毒拿起手边的绷带回答乔楚生的问题:“他姓未啊,才刚来没几天,我也不知道他全名,听和他一起来的徐医生说他们正好看见你受伤,未医生冲过去把你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他手臂还被流弹伤到了。手术台上流水线一样的伤员但是你的伤可是他亲自包扎的呢。这么讲义气的朋友,乔少将,你也值了。”护士打趣着,乔楚生的心里却越来越乱。
    护士换完药就出去了,乔楚生回想着刚刚护士的话:他为什么说自己姓未?他受伤了?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呀?他以前可是最娇气的那个,被人打一下都要叫半天。刚来几天?那他是来干什么的?说实话,乔楚生看到路垚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可是也只是一瞬间,如果他是来找自己的何必五年之后呢,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凭什么值得放弃优越生活跑来随时可能丧命的前线?更何况,这个人还在分别前拽着他的衣领质问他。只为了“兄弟”两个字吗?别闹了,太扯了。虽然江湖上每天喊着什么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是路垚只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罢了,他这种身份的人能遇到的最难的事可能也就是考试之前算不出的数学题吧,可这些偏偏是路垚最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