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亲王虽然看起来性子不大好,其实最是好相处不过,且心地善良。
    他打了那个李郎中,朝臣面上都是忿忿然,可他为那些弱女子说的那番话,却让人心底动容。
    这样真性情的人,坏不到哪里去。
    李侍郎就觉得,宝亲王哪哪都好。尤其是脑袋瓜,随便一个主意,都豁人耳目,让人受益匪浅。
    想到这里,他很是不好意思的讪笑,“恕臣愚钝,您要的马车,臣还未造好。”
    弘昼摆摆手:“不急,这不是一年两年能成的事。十年、二十年做出来了,都是你大功一件。本王将话撂在这里,若是做成了,贤良祠有你一席之地!”
    允祕眉头微挑,目露惊讶,那个烧开水的马车,有这么重要么?
    李侍郎激动得浑身颤抖,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宝亲王能这样说,就是叫他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他抬起头来,眼眸晶亮,磕磕巴巴道:“也,也不是毫无进展,王爷,您,您来看一眼?”
    弘昼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操场大小的场地,看见一辆辆大大小小跑动的蒸汽车头时,震惊得睁大了眼。
    是他低估了华夏劳动人民的智慧哇!
    “小的带不动马车,带得动马车的太大了,没法上路。”李侍郎面带羞赧,小心翼翼的瞄弘昼一眼,“工匠们都觉得可行,就是还没找到其中的关窍。”
    都到这一步了,弘昼觉着,用上蒸汽火车的那一天不远了。
    他一点不着急,欣慰的点点头,“等本王接手了内务府,给你们拨款。”
    李侍郎和附近的工匠们俱是喜形于色,宝亲王一来,这天都亮堂了!
    新的任务也来了,宝亲王要造铁皮船,目标是,让蒸汽车头带动铁皮船!
    李侍郎咽了咽口水,有生之年……
    接下来几天,弘昼都从早到晚待在工部。
    他急匆匆从江南赶回来,是以为突然想起来,永琏八岁了。
    乾小四的嫡长子永琏,八岁夭折,赠谥“端慧皇太子”。
    这个侄儿他见过不少次,长相可爱,聪慧伶俐。弘历是将他当做下任皇帝来教养的。
    按乾小四八十八岁的寿命算,永琏大概要活到六十多岁才能当上皇帝。这中间父子相疑的情况会不会发生不知道,但永琏的夭折,对弘历绝对是个大的打击。
    有的人命运改变了,如老二允礽,早早就被康熙帝放出来,父慈子孝,心情愉悦,多活了好几年。
    如老八、老九,不仅没有被幽禁而死,反而成就了赫赫功绩,配享太庙。
    更多的人,死在了他记忆中的年岁。康熙帝、怡亲王、雍正帝、老大允禔、老三允祉、老五允祺、老七允祐……
    他建议将弘时放出来,是因为弘时也是过了“死劫”的人。
    弘时,本应该在被雍正帝甩给老八当儿子后,死在二十四岁,但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且,颇有几分佛性。
    这些年,他熟读各种佛教典籍,佛像雕得栩栩如生,面容眼神也变得平和无波。
    看起来一副得道高僧的淡然模样,再活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他希望永琏这孩子的命运,也和弘时一样,会有所改变。
    哎,康熙帝是出挑的儿子太多,不好选太子。乾小四儿子也不少,但拿得出手的就两。永琏是其中一个,另一个老五永琪,都活到二十五岁了,居然也一病不起。
    最后,活了八十八的乾小四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儿子,矮个里拔高,选了平庸的嘉庆当太子。
    纵然心里再急,弘昼面上也不敢表露分毫。整个太医院都奈何不了的病症,他也无论为力。
    但,知道一个活泼可爱孩子的死期,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尤其是知道永琏已经昏迷不醒后,弘昼晚上都不敢回宫。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乾小四。
    弘昼坐在工部衙门的台阶上,望着漫天星斗,喃喃道:“咱们以后多多做善事,为孩子们积德。”
    允祕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整个人像是被一层郁郁的盖子罩着,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干劲十足,和工匠们讨论各种可行方案来着。
    听了这话,知道他只是为永琏担心,允祕心里松了一口气,建议道:“咱们今晚去放河灯祈福,明儿一早到潭拓寺捐香油钱,后儿在城外施粥。”
    他六岁没了阿玛,十二岁额娘去世,早已看淡死亡。生死有命,活着的人不过是多在人世间走一程罢了。
    “香油钱就算了,找方丈要个护身符。”弘昼站起来,拍拍后摆的灰尘,问,“哪里有卖河灯的?”
    允祕当然也不知道。
    小圆子摇摇头:“奴才小时候没放过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