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进宫了,就一直跟在宝亲王身边,知道得不比宝亲王多。
    倒是身边跟着的一个三等侍卫迟疑道,“永定河宣武门那块有铺子卖河灯,只是这会已经宵禁了……”
    “我諴亲王还怕宵禁?腰牌我带着,叫他们开门就是了。”允祕一副满不在乎的纨绔样,“咱们是去给皇阿哥祈福,谁敢说三道四?”
    “用我的。”弘昼笑笑,“小皇叔保持在朝臣面前温润有礼的形象,咱们叔侄一明一暗,有战必胜!”
    允祕被逗笑了,跳下台阶,“走。”
    寂静的长安街上,一阵马蹄声“哒哒”而过,街边屋里正要入睡的老人家竖着耳朵听了几息,喃喃道:“马匹不多,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借着窗边透进来的几点星光,摸到塌边躺下。好些年了,京里没甚大事发生,这样宵禁之后的马蹄声,他已经听不出大概人数了。
    毫无疑问,参宝亲王宵禁后纵马扰民的折子,又是一箩筐。
    重点内容放在:“宝亲王本该在宫中禁足反省,但违抗圣命,目无法纪,该重罚。”
    “皇上,宝亲王如此骄横,无法无天,您身为君上兄长,得管呀。”
    弘历管了,给了弟弟内务府总管和工部尚书的差事。
    宝亲王日后很忙,没空半夜纵马放河灯了。
    朝臣:……
    永琏没有逃过死劫,弘历罢朝五日,以皇太子的丧仪为他料理后事。
    弘历拉着弟弟和小皇叔,以茶代酒,一杯接着一杯。明明不醉人的,他却趴在弟弟肩头痛哭。
    “我都定了,等永琏十七岁娶福晋后就立他为太子。不用出宫建府,直接住进东宫。”
    “你们皇嫂伤心不已,水米不进,我却不知该如何宽慰……”
    “那孩子聪明伶俐,学问习武都比大阿哥强一头。刚出生皇阿玛就喜欢,亲自赐名为琏,隐示承宗器之意……”
    “皇阿玛当初偏疼福惠,我总觉得不忿。可永琏去了,我实在痛心。若是他日后有嫡亲的弟弟,我都想早早就立为太子。”
    弘昼拍拍四哥的后背,哎,你还真是这么干的。永琮生下来就说他“深惬朕心”“可属承祧”。
    唉,那孩子二岁出痘没熬过来。
    你是看上哪一个,哪一个就活不了多久啊!
    “我是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寿命,分出一半来给他,你皇嫂也是这样想的,若是能成该多好……”
    弘昼心里也难过,更多的是替弘历难受。皇帝也是人,丧子之痛一样难捱。
    “你也别太难过,或许只是神佛太喜欢他,召他回天上陪伴左右去了。”
    弘昼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弘历却立刻信了。他抬起头来,认真的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嗯。”弘昼点头,“每个孩子都是天使,神会保佑他们。”
    听了弟弟这句话,弘历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他抬起头来,红着眼眶露出个难看的笑:“弟弟你别担心,我过阵子就没事了。”
    宫中太医没有法子,他寻了民间圣手用偏方,召了萨满和高僧进宫祈福。弟弟半夜去放河灯,到潭拓寺拜菩萨,施粥积德,都没能挽救永琏的性命。
    是他和这孩子的缘分太浅。
    皇帝每日都有国事要处理,能沉浸在伤心的时间不多。
    弘历收起了面上的悲伤,离高深莫测的帝王又进了一步时,弘昼又开始大手大脚花银子。
    修路。
    内务府出银子,工部主持招工修路,为已逝的端慧皇太子积福。
    弘昼先请示了皇帝:“你年节给旗人近臣的各种赏赐别发了,省下银子我拿去修路建桥,这都是长久的积善行德。我要让侄儿功德完满,为大清夯实基础。”
    弘历:……
    你都这样说了,朕还能反驳么?
    他突然有些后悔,内务府交给弟弟,怕是存不下银子了。
    冬日农人地里没什么活干,但也不得闲,要服徭役。修路、建桥、开挖河道、若是在边城,还得加固城墙。
    这几年朝廷似乎有银子了,比前些年慷慨了些。服徭役一日两顿都是干饭,壮劳力能吃个七分饱。
    有些家里穷壮汉多,猫冬接连喝了好些天稀粥的人家,居然还盼起徭役来。兄弟几个轮流出去干活,不会太累,还能吃几顿干饭。
    今年朝廷也发了徭役,和往年一家出一人不同,朝廷还额外招人。一天二十文钱,半斤米,管两顿饭。
    不光村里的闲汉,城里没什么活的男人们也都去了。干两个月,过个富足年,这种好事可不常有。
    修路也不是像往常一样,把路整平就成了,要铺碎石,填沙子,最后再抹上一层厚厚的水泥。
    那水泥据说是工部卖给内务府的,沙浆一样的东西,抹的时候还是湿的软的,过一晚上就邦邦硬,平平整整的跟一整块大石头铺在路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