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被至亲保护得太好,小凤凰知道这些事已经太迟,当年宫变的引子便是因卫皇后,卫皇后重用寒门朝臣,提拔廖长松之流,她推行变法,农商皆能从中获利,却动摇了如附骨之疽般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世家之流的利益,以至于最后世家与卫皇后之间的矛盾愈积愈深,从政见不合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将造反逼宫说成冠冕堂皇的清君侧,只需要一句卫皇后是女子就够了。
    深宫妇人干政就是该死,他们为自己的不堪与肮脏披上华贵的外衣,好似当真是该名垂青史的贤臣良将,为江山除去了祸乱朝纲的罪人。
    那也是凤栩万劫不复的开端,轻描淡写的一句女子不得干政便能将卫皇后指为妖后,再光明正大地打着义正言辞的名号去争权夺利谋逆犯上——
    凤栩觉得好恶心。
    “这就是人啊。”殷无峥缓缓道,“当今朝安城的世家,曾几何时也是门庭凋零的寒门,人总是如此,平宣侯府不也是如此么,阿栩,你应当早就知道了才对。”
    平宣侯府,凤栩的确早就知道,许言是平宣侯府的小公子,而平宣侯府的世子,名叫许逸,是当初跟随凤栩身边的纨绔子,装得挺像狗,凤栩也没料到,他竟然会被这条狗反咬一口——当年宫变,是朝安世家密谋,平宣侯府亦在其中。
    他们并未直接参与逼宫,却人人都知情,只不过都盼着颠覆皇权,各个作壁上观,等着从宫变之后的局势中讨点好处。
    就在宫变的前一日,许逸还在若无其事地跟他喝酒,鞍前马后地阿谀奉承。
    “是啊。”凤栩低缓地笑了,“位高权重之人视人命如草芥,可卑贱之人一旦翻身,也会与从前的世家做相同之事,因为贪欲总是无穷无尽——也总要为之付出代价的,现在我来向他们讨代价了。”
    凤栩微微仰起头,月光下明眸蕴戾色,那一丝丝攀上眉目的冷厉让这张脸更多了几分惊人的艳。
    周福动作很快,便亲自拎着一个穿着贵气的小公子回来,正是醉得一塌糊涂的许言,他大抵是横行无忌惯了,从前有凤栩这个纨绔在上边压着还能收敛些,如今是彻底原形毕露,满身呛人的胭脂水粉味儿,混合着浓烈的酒气,
    呛得凤栩直皱眉。
    周福将人捆起双手往地下一扔,许言十七八岁的年纪,脾气却大得很,醉得口齿不清还在嚷嚷:“你,你们是谁?你们大胆!我爹,我爹可是平宣侯!你们这些贼子,还不快些放开公子我!”
    凤栩嗤地笑出声,他步履平缓地走上前,而后——一脚踩在了许言的脸上。
    夜深人静中蓦地响起许言的惨叫声,一刹那他连酒都疼醒了不少,不仅疼,更是被人踩着脸的屈辱。
    “你,你知道我是谁么你!”许言吐字不清,但依旧嚣张。
    凤栩嗤笑,“少来这套,当年你哥在我面前也不过是条摇尾巴的狗而已,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许言已经彻底清醒了,见对方比自己还要嚣张,一时间竟心生怯意。
    “你,你是谁?”他问。
    凤栩收回脚,足尖抵在趴地上的许言下颌处,逼迫他微微抬起头来,垂眸含笑道:“当年我也曾见过你,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
    靖王生了一张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好相貌,许言年少时曾见过一次那嚣张跋扈的小王爷,只觉得他身上有比日光还要耀眼夺目的东西。
    可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凤栩。
    “你……”许言呐呐,他两只手被绑在身后,狼狈地趴在地上,脸颊还有方才凤栩留下的鞋印,却没了方才那股嚣张劲儿,“为,为什么…?”
    “为什么?”凤栩手里捏着一块被咬了半口的蜜饯,神情变得喜怒莫测,冷淡道:“大抵是因为,今日我想吃李家的千层酥烙了吧。”
    “什么?!”许言初时还没听懂。
    李氏的千层酥烙?
    就在某一刹那,他忽地想起了前因后果,一瞬间明白了缘由所在,脸上血色尽褪。
    第75章 回敬
    许言认出了凤栩,心头也随之阵阵发紧。
    一介前朝废帝如今能自由地出现在宫外,甚至还能公然将他这个侯府公子带到这儿来,可见传闻不假,当今陛下的确是疼爱他。
    凤栩收回脚,后退一步抱肩抵着墙面,森然冰冷地露出笑来。
    “这么多铺子,偏偏挑中这一家。”他慢声说,“许二公子,眼光不错啊。”
    许言磕破了腮,满嘴的血腥味,血混着涎水从嘴角淌下,他哆哆嗦嗦地解释:“是、是巧合,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么。”凤栩顿时露出惋惜的神色,垂眸道,“那真是可惜了。许二公子还不知道吧,我这个人最会恃宠生娇了,陛下在这儿亲眼瞧着呢,就算明日许二公子横尸街头,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今日谁让我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