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落在他削瘦的肩,素色衣领半掩白皙精致的锁骨,在殷无峥眼中,哪怕这具身躯遍布旧伤犹如覆着细密裂痕的白瓷,也如同娇嫩漂亮的花瓣上蔓延开的脉络般,让这朵顽强坚韧的红梅昳丽更甚。
    凤栩自己将衣衫半解,露出了遍布纵横交错旧伤的身躯。
    自从殷无峥得知了他全部的秘密,还陪伴他度过一次长醉欢发作后,凤栩从开始的淡漠不以为意,到渐渐地喜欢将自己的旧伤展露在殷无峥的面前——卑劣又狡诈地想要殷无峥再多爱他、多心疼他一些。
    他紧紧盯着殷无峥的双眸,无时无刻都在确定那双眼中只有痴迷与怜惜,没有半分嫌恶,如此才能稍稍安心。
    当年他爱慕殷无峥成痴,如今殷无峥也是拼凑、支撑起凤栩的那口心气,犹如溺水之人紧抱浮木一般,哪怕明知这样的感情炽烈又沉重,偏执又扭曲,凤栩也控制不了自己。
    他可以洒脱坦荡地赴死,可活下来需要付出更多,也就要索求更多,不再抗拒戒断长醉欢不是因为不怕,只是因为殷无峥而已。
    在殷无峥的吻落于颈侧时,凤栩听见一声呢喃轻语。
    “别怕,我爱你。”
    凤栩捧起他的脸,那双总是含笑的双眸在情动时泛起带着点疯的炙热执拗,唯独没变的是与从前如出一辙的痴慕。
    “你当然要爱我。”凤栩呢喃着低头吻上去。
    只有殷无峥的爱,是凤栩在所有死局中唯一的生路。
    长醉欢发作就在这两日,这场情事殷无峥极尽克制,隐忍温柔,他本不愿凤栩将体力浪费在这种事上,但真正要承受痛苦的凤栩需要这样的亲密与安抚,至少云雨后缩在他怀里的凤栩睡得很安稳,否则便如昨夜那般,辗转反侧了半宿。
    屋内烛火未熄,殷无峥瞧了凤栩的睡颜许久。
    那三年里他从未相信过凤栩的真心,更不相信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小王爷会喜欢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对凤栩上了心。
    清云行宫里,分明已经为自己定下结局,却还是站在琼云楼上为他一个乱臣贼子证明,行宫门前孤身一人挡在外头,那是殷无峥第一次看见凤栩为他而执剑,那是朝安城娇贵又傲气的小凤凰,也是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作践自己以求多活几日的凤栩,殷无峥总是想起重逢那日,便是无尽悔意。
    他怎么能忍心伤害这样爱他的凤栩。
    良久良久,殷无峥才轻到几乎不可闻地低声:“我怎么会不爱你。”
    这次凤栩的发作时间没再推迟,殷无峥照例提前派人去朝臣府中知会休沐一日,从头至尾地陪着凤栩,只不过这次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时,凤栩伤了左腕,虽不严重,但近几日是动不了了,让凤栩在净麟宫休养之际,殷无峥与朝臣议政后,将庄慕青单独留了下来。
    “平宣侯府的案子查得如何了?”殷无峥问。
    庄慕青早猜到是为了此事,当即回禀:“回陛下,平宣侯次子之死尚无其他线索,不过可疑之人倒是查出不少,只不过都是些外乡人,甚至……许多都已死在回乡路上。”
    “既然可疑,就追查下去。”殷无峥说,“凤栩明日便能去刑部衙门,若有进展,告知他便可。”
    “是。”庄慕青顿了顿,低声问道:“靖王殿下无碍?”
    殷无峥自认对这些下属还算了解,微微抬眸,“你在担心他?”
    庄慕青立刻想到这二位的关系,犹豫须臾后才斟酌着措辞地说:“只是前两日便见靖王殿下脸色不好,何况……靖王殿下这几日看来,靖王殿下与传言中不同。”
    殷无峥沉默了良久,直到庄慕青都有些不安后悔,才开口道:“朕信得过庄氏,也信得过你,在外时替朕多照顾他些。”
    庄慕青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连忙俯身道:“臣明白。”
    .
    两日未至刑部的靖王殿下又出现在了衙门,尚书省右丞庄慕青亲自去宫门口接人,将人带到了刑部衙门。
    一路上也将这两日查到的东西尽数告知。
    “所以状告许逸的都只是外乡来的商人,却莫名在朝安散尽了家财,还都是在这两年内发生的事。”凤栩边看卷宗边问。
    庄慕青站在他身侧,低声道:“其实前些年也有过一两次,只不过人数太少,事情到京兆府那便被压了下去,连刑部都没听着风声,这两年里变本加厉了而已,两年间加起来,光是在京兆府报过官的,就足有三十七人,而这三十七人中,因潦倒穷困死在路上的,有三十二人,剩下的五人是否平安返乡,还未查证。”
    凤栩陷入沉思。
    两年前许逸整日跟在他身边,但也偷偷在暗中有小动作,这两年他被困宫中不能亲政,许逸便已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