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香花宝烛转交给他,托他还给佛祖大法?,可眼见她情绪低落,是?他从未见过?的黯淡神?色,即便他安慰了也无济于事。
    金吒的心中?,渐渐泛起一丝涟漪。
    仙人五识灵敏,早已感受到张扬炽热的灵力探来,不必多想,便知是?哪吒正站在山下看着他们,他不再多说,她亦与他拜别。
    可最后侧目瞥去?,哪吒将她揽在怀里,两人自然地挨在一起。
    她笑得娇俏。
    后来,喜恰许久未回灵山。
    本也不该再想她回来,她留在了云楼宫修行,这本是?好事。至少?明面上他是?她的义兄,就还有一丝一缕的缘分在,如此便足够了。
    但没想到,灵山之上,还能复与她见第二次,也唯有这两次。
    她鬓间缠绕的是?哪吒的混天绫,他一眼便看见了,她来找的是?她的恩人金蝉子,他也一下便料到了。
    诸事与他无所相关,他的安慰依旧无济于事。
    只是?眼看着她与哪吒牵着手离开,他心中?的涟漪越来越深。
    天生佛性的仙人,对万物有情,也该对万物无情,即使?终有动容,也只能站在他们身后,依旧与山川相伴。
    可他再无法?做到。
    曾有那样和悦明快的她陪伴,谁又能够愿意再与沉寂相伴呢?
    得知喜恰被选作?西行取经人的九九八十一难时,他终于忍不住出手相助。
    因是?他没有解释,佛祖大法?拦下了他,让她与金蝉子生了缘。
    可若与金蝉子生缘便要?得这样的结果,即便得大法?惩罚,也该叫她断下这份缘。
    凡间金光寺中?,漫漫百年不曾见,再见到她,却见她深陷迷茫之中?,苦苦挣扎而无法?解脱。
    金吒引渡她断下与金蝉子的这份缘,想要?助她渡过?劫难。
    可缘灭又缘起,劫难不曾消弭,金蝉子此世的佛缘竟又因她而生。
    他无法?化解,因为那是?他不曾在其?中?的数百年。
    ——无论是?她与金蝉子的百年,还是?她与哪吒的百年。
    他好似渡不了她。
    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她被贬下凡之后,托付黄风照应她,暗中?关注她,想要?面面俱到,想要?助她渡过?这一场劫难。
    心中?的丝丝涟漪,逐渐成了昭然若揭的波澜。
    但他仍执着地,自以为掩饰极好地深埋在心中?,以为只要?她不察觉,便可以算天地不曾察觉。
    可佛子动了心,灵山之中?早已有人静静看着一切。
    佛祖大法?命他静心思过?。
    法?界之中?,慈眉善目的佛祖难得垂首,相问他为何?执着。
    “缘有浅亦有深,有生亦有无。”佛祖如是?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注1),这是?他本不该生出的缘,可金吒当真生了不甘,生了不忿。
    为何?众人皆能与喜恰有缘,唯有他的缘无法?生,无法?续,唯有他只能在身外,而不能有念想。
    他知道佛祖大法?在拦他,他一直知道。
    “昔年弟子明明算出,喜恰会在灵山修成正果。”直到此刻,他头一次当场驳了佛祖大法?的话,总是?平静疏漠的神?色有了波动,才算真的有了感情。
    “彼时金蝉子出世,灵山之上唯余弟子与喜恰有缘,此缘究竟是?深是?浅,难道还无法?言明吗?”
    他也知晓为何?大法?要?拦他,而叫喜恰错认金蝉子。
    因为他会喜欢上喜恰,而金蝉子不会。
    本该是?他助喜恰成仙。
    他与喜恰的缘分明没有灭,佛祖大法?当日所说的与李家有缘,分明应该是?与他有缘。
    不然,从未与喜恰有缘的哪吒,怎能将她带走呢?
    他一直在忍耐。
    他以为他足够淡漠,真能如佛祖所言化解这番嗔痴。因为生来有佛性,佛子应对万物有情,而不该对一人有情。
    可他除却有佛性,也是?尚存七情六欲之人。
    他不愿再忍耐了。
    法?身佛像的如来大法?仍在空中?,佛渡万世,悲悯众生。如来轻叹一声,梵音便响彻法?界。
    “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你且去?一试吧。”(注2)
    ......
    金吒得到了一试的机会。
    佛祖命他去?陷空山相助哪吒。
    可这番话却叫他一愣,因为昔年金光寺中?,他看出喜恰因报恩的执念与金蝉子再次生出缘。
    也看出了她与哪吒的缘将由?此尽。
    从她选择离开灵山入世的这一条路起,需历经跌宕起伏,磨砺千万,云楼宫便成了她的劫难。
    饮下忘尘水,前尘散尽,忘却爱恨嗔痴,从头来过?,铸本我为我,方能得成正果。